郁知遥攥着被汗水浸湿的日程表,站在练习室走廊尽头。
斑驳的光影从狭窄的气窗斜射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门牌上"B-07"的编号己经有些褪色,金属边框爬满锈迹。
她第三次确认这个数字,指尖触到冰凉的铁门把手时,忽然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推开门的那一刻,地下室特有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霉味混着消毒水,像一床厚重的棉被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
十七平米的空间里,三面墙都是落地镜,镜面布满蛛网般的细纹,边缘处蔓延着墨绿色的霉斑。
角落里堆着二十厘米厚的舞蹈教材,封皮崭新得刺眼。
"从今天起,这里是你的专属练习室。
"金室长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他皮鞋的脚步声像秒针般精确,走到镜前时突然转身:"公司决定重点培养你。
"他递来一张密密麻麻的日程表,"但资源倾斜的前提,是看到肉眼可见的进步。
"郁知遥接过纸张的瞬间,听到自己指关节发出的脆响。
"记住,你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
"金室长最后看了眼腕表,"这里的每一面镜子,都会见证你的失败和成功。
"铁门关上的巨响震落了墙角的灰尘。
郁知遥站在原地,突然发现最左侧的镜面右下角刻着一行小字——"2000.1.15 韩秀敏到此一游"。
她的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的刻痕,想象着半年前另一个女孩站在这里的样子。
地下室没有窗户,时间在这里变成模糊的概念。
每天清晨五点,郁知遥踩着路灯熄灭的时刻推开门;凌晨两点,她离开时整栋大楼只剩保安室亮着灯。
镜子里的她永远狼狈。
某个雨夜,当她第一百次尝试后空翻失败时,膝盖重重砸在水泥地上。
剧痛像电流般窜上脊椎,她蜷缩着看向镜子——里面的女孩头发散乱,舞蹈服领口被撕开一道口子,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啪!
"矿泉水瓶在镜面炸开,惊飞了藏在教材堆里的蟑螂。
水面顺着裂纹蜿蜒而下,像镜子在流泪。
"你在干什么?
"朴敏英的声音比夜雨还冷。
公司的王牌编舞师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黑色风衣下摆滴着水。
她弯腰捡起变形的瓶盖,金属在指尖翻转:"1993年,我在这里摔断过两根肋骨。
"她突然用瓶盖轻敲镜面,"知道为什么这些镜子从不更换吗?
"郁知遥的呼吸凝滞了。
"因为它们要记住每个练习生的血和汗。
"朴敏英拽起她的手腕,"现在起来,跟我跳。
不是为了公司,是为了让镜子里那个自己看得起你。
"**第三个月**一个月后,通风口透进的晨光像把金粉洒在镜面上。
郁知遥完成最后一个腾空旋转时,发现霉斑中间长出一株极小的蒲公英。
便利贴己经覆盖了所有镜面裂纹,其中一张写着:"如果镜子会说话,它一定记得你每次跌倒又爬起来的样子。
"这天傍晚,金室长推门时带进一阵冷风。
他手里的企划书散发着油墨香:"下个月新人展示会,你solo开场。
"当铁门再次关闭,郁知遥站在镜廊中央。
三面镜子映出无数个她,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星光大道。
她忽然想起那个刻字的"韩秀敏",现在镜面最下方多了行新字迹:"2000.12.24 Yujiarel的梦开始于此"通风口外,今年的第一片雪花轻轻落在蒲公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