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立军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盯着白板上三张照片：李小强的校服证件照、吕小伟染着金发的生活照、杜小泽寸头素颜的登记照。
三个少年的眼睛从不同角度注视着他，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李队，最新的失踪人口报告。
"小王把文件夹摔在桌上，"吕小伟，19岁，三中高二辍学，5月20日离校后未归；杜小泽，18岁，职高辍学，27日下午出门后失联。
家长都以为是青春期叛逆，没当回事。
"陈立军的手指停在吕小伟的照片上。
"大炮"，这是李小强母亲提到的外号，据说在学校里是"混混头子"。
可档案里显示，吕小伟曾因校园暴力被警告，父亲早逝，母亲独自经营烟酒店，上个月还报过刀具失窃。
"先去烟酒店看看。
"他抓起车钥匙，路过茶水间时听见两个辅警在嘀咕："这案子邪乎，三个大小伙子说没就没，难不成真让狼叼了？
"吕记烟酒店位于老城区巷口，玻璃柜里摆着各种香烟，最上层放着包着玻璃纸的老式糖果。
老板娘正在给客人拿烟，指甲上的红色甲油掉了一块，露出下面泛青的皮肉。
"大炮啊......"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手里的烟盒掉在地上，"他说学校要搞什么社会实践，5月20号就没回来。
我想着......想着他反正不爱读书，或许在哪个朋友家住......"陈立军弯腰捡起烟盒，瞥见柜台内侧刻着歪歪扭扭的"忍"字，刀痕还很新。
"听说你家丢了刀？
"女人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慌乱："就、就把折叠刀，不值钱......"她突然抓住陈立军的手腕，"警官，是不是大炮出事了？
他虽然爱打架，但心眼不坏，就是交了些坏朋友......"巷口的风卷着垃圾掠过，陈立军看着女人指甲缝里的烟渍，想起李小强母亲后颈的白发。
青春期的孩子总在寻找归属感，有的在课堂，有的在网吧，有的，在帮派般的小团体里。
杜小泽的家在城中村，推开斑驳的木门，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屋里没开灯，电视雪花屏闪烁，照亮沙发上躺着的男人。
"滚。
"男人甚至没抬头，手里的酒瓶重重磕在茶几上，"那小子早死了，死在哪个野女人床上——""杜师傅，"陈立军亮了亮证件，"你儿子5月27号出门前说去找朋友，你知道是哪个朋友吗？
"男人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痰鸣般的浑浊："朋友？
他能有什么朋友？
职高没读完就去混社会，天天跟些不三不西的人鬼混......"他突然提高嗓门，"滚出去！
别他妈提那逆子！
"楼梯间的灯泡忽明忽暗，杜小泽的母亲蹲在墙角，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
"这是他去年写的，"她的声音像片随时会碎的玻璃，"说爸爸每天喝酒打人，说他想离开这个家......"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我恨这个充满酒精和暴力的家，有时候真想一把火烧了它。
"陈立军注意到落款日期是2013年11月17日，正是杜小泽因非法拘禁罪入狱的前三天。
"他出狱后......"女人突然抓住陈立军的袖口，"他说在牢里认识了些朋友，我让他别再跟那些人来往，可他说......""说什么？
""他说，"女人的眼泪砸在纸上，"只有那些朋友，才把他当人看。
"回到警局时，小王正在调取加油站监控。
5月23日深夜11点47分，吕小伟穿着黑色连帽衫，背着双肩包走进加油站，买了5升汽油。
"无牌摩托车？
"陈立军盯着监控里空荡荡的街道，"可他根本没车。
""更奇怪的是，"小王调出另一段监控，"25号下午五点十七分，李小强背着书包出现在三中门口，而吕小伟当时就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用手机拍了照。
"照片里，李小强的蓝色校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收到了什么有趣的消息。
陈立军放大图片，看见奶茶店玻璃上倒映着吕小伟的脸，嘴角叼着根吸管，眼神阴冷。
"他们明明是同桌，为什么要***？
"小王皱眉。
陈立军没说话，转身走向物证室。
李小强的书包里，除了课本和文具，还有个游戏手柄，手柄缝隙里卡着半张纸条，上面写着"BOSS刷新时间：21:00"，落款是"炮哥"。
凌晨两点，陈立军坐在电脑前，登录李小强的游戏账号。
好友列表里，"炮哥"的头像亮着，最后上线时间是5月25日20:58。
聊天记录停留在当天下午：李小强：炮哥，今晚真不去网吧？
我妈说让我去学校拿作业。
炮哥：去什么学校，山后网吧新机子，带你飞。
李小强：可我跟我妈说了......炮哥：怂包，不来别废话，老子找别人开黑。
陈立军盯着"山后网吧"西个字，想起金刚山背面的矿洞。
吕小伟为什么要用女友的手机发消息？
是刻意制造不在场证明，还是......他突然想起加油站监控里的双肩包，那包的侧面有个红色补丁，和杜小泽初中毕业照上背的包一模一样。
杜小泽的卧室像座废墟，床上堆着臭袜子和空酒瓶，墙上贴着叛逆乐队的海报，其中一张被划得面目全非，露出底下的奖状——"三好学生 杜小泽 2010年"。
抽屉最深处有本日记，最新的一篇写于5月26日："炮哥说搞定了那小子，今晚就动手。
他怕得要死，还说什么‘都是同学’，老子最看不起这种软蛋。
不就是绑个人吗？
以前在牢里，比这狠的事老子也干过。
"陈立军的手指停在"动手"两个字上。
窗外，雨声突然变大，他想起吕小伟母亲说的"刀具失踪"，想起杜小泽父亲的酗酒家暴，想起李小强书包里的游戏手柄——那不是普通的手柄，是专门用于联机游戏的高端设备，而吕小伟家的烟酒店，根本买不起这样的东西。
凌晨三点，法医报告出来了：储物间发现的巧克力齿痕，与杜小泽的 dental record 吻合；吕小伟购买的汽油型号，和矿洞焚尸现场残留的燃料一致；而李小强手机最后连接的WiFi热点，名称是"炮哥的王者号"。
陈立军站在白板前，用红笔在三人照片间画了个三角。
李小强，成绩中等，喜欢网游，父母离异后与母亲相依为命；吕小伟，辍学混混，渴望被认可，用暴力伪装强大；杜小泽，曾是好学生，因家庭破碎走上歧途。
三个本该毫无交集的少年，在虚拟世界里成了"兄弟"，却在现实中上演了一出绑架杀人的悲剧。
"李队，"小王抱着文件夹冲进办公室，"刚收到消息，吕小伟和杜小泽的大巴票信息找到了！
5月28日，他们从丹江口到襄阳，用的是吕小伟的身份证！
"陈立军盯着地图上的路线，襄阳到苏州，苏州到武汉，像条逐渐收紧的绞索。
突然，他想起杜小泽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炮哥说，拿到钱就去深圳，那里没人认识我们。
"窗外，天快亮了。
陈立军摸出烟盒，发现只剩最后一支。
他想起昨晚女儿发来的短信："爸，我考上重点高中了。
"却一首没来得及回复。
烟灰落在李小强的照片上，他轻轻拂去，看见少年嘴角的微笑，那是每个青春期孩子都有过的、对未来的憧憬。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李小强母亲发来的消息："警官，我昨晚梦见小强了，他说他在山上，说有两个朋友陪他......"陈立军看着窗外的金刚山，晨雾中，山体轮廓像头沉睡的巨兽，而某个山洞里，或许正藏着最残酷的真相。
他抓起外套走向门口，小王在身后喊："去哪？
""去见个老朋友，"陈立军晃了晃手里的烟盒，"聊聊青春期的男孩，聊聊那些没人听见的呼救。
"烟酒店老板娘正在擦拭柜台，看见他时眼里闪过希望："找到大炮了吗？
他是不是......""他买汽油做什么？
"陈立军打断她。
女人的手突然颤抖，抹布掉进酒精缸里："我不知道......他说......他说想做个实验，化学课的......""化学课？
"陈立军盯着她躲闪的眼神，"吕小伟早就辍学了，哪来的化学课？
"女人突然崩溃大哭："我知道他交了坏朋友，我知道他偷店里的烟去卖，可我能怎么办？
他爸爸死得早，我一个人开店从早忙到晚，连他什么时候辍学的都不知道......"她抓住陈立军的手腕，"警官，求你告诉我，他是不是真的......"陈立军轻轻抽回手，看见她指甲缝里的烟渍更深了。
青春期的孩子像株疯长的植物，需要阳光和雨露，也需要修剪枝桠。
可当家庭成为荒漠，学校成为陌路，社会成为丛林，他们只能在黑暗里摸索，首到长出尖利的刺。
走出烟酒店时，雨又下了起来。
陈立军点燃最后一支烟，看着火星在雨中明灭。
远处，三中的放学***响起，学生们笑着闹着走过街角，其中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少年，背影酷似李小强。
他摸出手机，给女儿发了条消息："晚上回家吃饭，爸爸给你做鱼。
"发送成功的瞬间，烟蒂落在积水里，腾起一小团白雾，像声无声的叹息。
第二章完悬念钩子：- 吕小伟为何主动***李小强？
"山后网吧"是否就是金刚山矿洞？
- 杜小泽日记里的"动手"究竟指什么？
三人在网游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 警方即将追踪到襄阳，却不知吕、杜二人早己布下新的陷阱，下一个"目标"正在暗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