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跳全无，阴气入体
他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从那些古老符号上移开，落回那团模糊的绿色人形光影。
陆玄机，三百年前的家主，这些词汇在他脑中盘旋，每一个都像一把重锤，砸得他头晕目眩。
他家户口本上往上数三代都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怎么就冒出个几百年前的家主？
这比他心脏不跳了还离谱。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包裹了他。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哦，对了，它不跳了。
这个认知让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转而僵硬地摸向胸膛。
指尖触碰到胸膛。
一片冰凉的死寂。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搏动。
甚至连一丝轻微的起伏都没有。
陆明猛地睁大了眼睛，手掌死死按在胸口，几乎要抠进皮肉里，试图从那片死寂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生命迹象。
什么都没有。
他颤抖着将手指移向自己的手腕，摸索着脉搏的位置。
冰凉的皮肤下，一片沉寂。
血液似乎仍在血管中缓缓流动，带着一种迟滞的冰冷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种流动，像是某种粘稠的、冰冷的液体在体内缓慢蠕行，不再是温热的、奔腾的生命之河。
但这感觉与他认知中的生命截然不同。
一种毛骨悚然的认知攫住了他。
他，陆明，心脏不跳了。
脉搏也没了。
可他还活着。
还能思考，还能感受这老宅的阴冷，还能看到眼前这个自称是他祖宗的鬼影——如果那团绿光真是他祖宗的话。
恐惧如同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灵魂，让他浑身发僵。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吸入的空气带着一种异样的粘稠感，沉甸甸的，不再是单纯的氧气。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某种无形的胶质。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细微的、灰蒙蒙的尘埃。
不，不是尘埃。
那是一种更纯粹的能量，冰冷，阴沉，如同实质的薄雾，带着一种腐朽与新生的矛盾气息。
这些灰雾无处不在，充斥着整个房间，甚至从墙壁、从腐朽的木料中丝丝缕缕地渗出，如同老宅的呼吸。
而这栋老宅之内，这种灰雾的浓度远超外界。
它们浓郁得几乎让他感到窒息，却又在窒息之中，透着一丝诡异的……亲切。
仿佛他本就应该属于这样的环境。
仿佛这些阴冷的气息，才是他赖以生存的空气。
他现在是靠这个"吸霾"活着？
陆明脑子里冒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随即打了个寒颤。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去"看"那些灰雾。
随着他意念的集中，那些灰雾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如同亿万个细小的粒子在他眼前缓缓旋绕。
他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在随着自己的呼吸——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呼吸的话——轻微地起伏。
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试着伸出手，想象着去拨动身前的一缕灰雾。
那缕灰雾，竟然真的随着他的意念，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如同温顺的宠物。
陆明猛地缩回手，像是碰到了烙铁，眼睛瞪得溜圆。
这算什么？
隔空御物？
还是新品种的空气净化器，自带手动模式？
他又试探着将意念集中在稍远一些的一团灰雾上，心中默念："过来点。
"那团灰雾微微一滞，然后真的慢悠悠地向他飘近了几分。
"***！
"陆明这次没忍住，低声骂了出来。
这能力……有点酷，但用在这种地方，感觉更像是恐怖片特效。
就在这时，墙壁上的符文突然剧烈闪烁起来，亮度骤然提升了数倍。
整个房间被诡异的绿光笼罩，连空气都仿佛在震颤。
陆明感到胸前的玉坠开始发烫，温度急剧上升，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那股炙人的热度。
"什么情况？
"他惊呼着想要撤掉玉坠，却发现手刚一碰到，就有一股强烈的电流感传遍全身。
这次的电流不同于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汹涌。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灰雾开始疯狂涌动，如同被搅动的蜂群，向着陆明的方向疯狂聚拢。
那些灰雾不再温顺，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侵略性，试图钻入他的七窍。
"不！
"陆明本能地想要阻挡，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主动吸收这些灰雾。
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饱胀感，不是胃部，而是整个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吞噬着这些阴冷的能量。
那种源自血脉的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如同千年未进食的野兽突然闻到了血腥味。
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墙上那些符文似乎更亮了，散发出的光芒几乎刺眼，才勉强稳住身形。
但撞上墙壁的瞬间，一股更加强烈的力量从墙体内涌出，那些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的后背上烙印着什么。
一阵剧痛袭来，比溺水时的痛苦更加尖锐。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正在被什么东西撕裂，又被重新缝合。
"啊——"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非人的颤音。
就在他痛苦达到极点的时候，陆玄机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带着明显的急切："不可抗拒！
顺应血脉觉醒！
否则……魂飞魄散！
"陆明听到这话，心中一惊。
魂飞魄散？
他现在就是这个状态吗？
他需要一面镜子。
他需要看看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鬼样子。
人不人鬼不鬼的。
视线在昏暗的房间里逡巡，最终落在一块积满灰尘的破旧铜镜上。
铜镜镶嵌在一个腐朽的木架上，镜面大部分被黑褐色的污渍覆盖。
他踉跄着走过去，也顾不上脏，用袖子胡乱擦去镜面上的污垢。
随着灰尘和污渍被抹去，一张脸逐渐清晰。
但镜中的影像让他差点尖叫出声。
镜中，映出一张年轻却异常苍白的脸。
五官还是他熟悉的模样，清秀，但那份属于活人的血色己经荡然无存。
肤色白得像停尸房里的灯光，透着一种病态的质感，而且……而且皮肤上竟然隐约可见细密的血管网络，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
微长的黑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但发丝之间竟然闪烁着细微的银光，如同星辰碎片。
最让他心惊的是那双眼睛。
依旧是黑色，却深邃得可怕，像是两口幽深的古井，望进去只有无尽的黑暗，不带一丝活人的光彩。
瞳孔深处，在他凝视的刹那，那些古老的符文不再是一闪而过，而是清晰地浮现，如同两个微型的法阵在他眼底缓缓旋转。
那符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冰冷，散发出的光芒甚至透过瞳孔射出，在镜面上投下两个小小的符文倒影。
他眨了眨眼，符文并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
再仔细看，符文周围还有细密的光线，如同电路图般复杂精密。
这不是他。
至少，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晚上还在纠结炒面还是盖饭的陆明。
"我这是……变异了？
"他颤声自语，声音都有些变调。
突然，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动了。
不是跟着他的动作，而是独立的动作。
镜中的"陆明"对着他笑了笑，那笑容诡异而冰冷，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人毛骨悚然。
然后，镜中的"陆明"伸出手，贴在了镜面上。
陆明感到一阵眩晕，镜子的表面开始波动，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
他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镜中伸出的手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突破镜面，向着现实世界伸来。
那只手苍白如雪，指甲却是深黑色，带着一种金属的光泽，指尖还有细小的符文在闪烁。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陆明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镜子里传来。
"不——"他试图回忆溺水前的瞬间，脑海中却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和水底那枚古老符文的幽光。
以及，那枚在水底深处闪烁的，将他意识拉入深渊的古老符文。
关于自己如何落水，如何挣扎，那些细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抹去，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
甚至连落水前在琢磨晚饭吃什么这种琐碎的念头，都变得有些遥远和不真实。
真相，似乎被什么东西刻意掩盖，或者说……替换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股奇异的渴望从他身体最深处涌了上来。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的饥饿感，强烈而霸道，瞬间压过了恐惧。
不是对食物的渴望。
楼下小吃街的炒面盖饭此刻对他毫无吸引力。
而是对……那只从镜中伸出的手的渴望。
他的身体，他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尖叫着，叫嚣着，想要抓住那只手，将它拖出来，然后……吞噬。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怪物？
但那种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几乎要撕裂他的理智。
他下意识地看向墙壁。
那些之前只是觉得诡异的古老符文，此刻在他眼中似乎多了一层不同的含义。
它们不再是死物。
它们在发光，微弱却坚定，每一个笔划都蕴含着莫名的力量，仿佛在无声地指引着什么，又像是在回应他身体深处的渴望，与他眼底可能存在的符文遥相呼应。
这感觉，就像是……饿了，然后眼前就出现了一份菜单。
一份他完全看不懂，却本能觉得能吃饱的菜单。
而镜子里伸出的那只手，就是菜单上的头牌。
陆明感到自己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伸去，眼中符文旋转得越来越快，散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他的呼吸化成了白雾，那些灰色的阴气如同受到召唤般疯狂聚拢。
一场前所未有的变化，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