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群山绵亘,晨曦洒在峰峦之间,轮廓层叠,气势雄伟。
郡城之外,依山而建的文家祖宅,更是白墙乌顶,层楼叠榭隐于云烟之间,宛如一幅丹青画卷,既有豪门望族的威仪,又透出几分深不可测的幽然。
文家庭院中,檀香袅绕,轻烟升腾,庭柱之间垂挂红绸,朱漆大门前络绎宾客,丝竹声和笑语声交织,热闹如沸。
下人们穿梭来往,送茶端酒,恭声迎宾,一片祥和富贵之象。
然而,这片喜气却不知为何,骤然在几声凄厉的惨叫中戛然而止。
几具家族护卫的尸体被慌慌张张的家丁拖到大厅门口,尸体青紫,面部浮肿,显然为剧毒所伤。
此时,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几乎让在场的宾客不禁皱起了眉头。
气氛瞬时凝固,所有人都不讲话,目光紧紧盯着死者。
片刻后,参加寿宴的人群不禁一片哗然,骚动不己。
有位神色惶急的家丁向上禀报道:“家主……家主大人,下面有几个来势汹汹的人请您答话呢!
其中一个长脸尖下巴山羊胡的,尤其面色不善,满口污言秽语,说……说是来找您清算旧账的!”
“哼!
是谁这么放肆!
敢在文老爷子过寿宴的时候闹事!”
一位刘姓中年玄修拍着桌子叫道,随即瞥了一眼主座上的文长青。
他是文家的熟客,与文仲私交甚密,之所以率先发话,也是为了卖弄与文家的关系。
不过,此时虽然尽显愤怒,但他眼中还是流露出不安。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道在这会稽郡里,就连郡守大人也要敬老爷子三分吗?”
另一人愤愤不平道。
文长青脸色难看,他坐在大厅主座上,身体微微前倾,运用目力,远远看到几位家族护卫的尸体状况,便猜着了几分原委。
他对身旁的文仲说:“想是姓顾的卷土重来了。”
文仲听后,微微颔首,目光阴沉,“顾青鹏?
这帮毒辣的散修,大盗,土匪!
竟敢在我们文家寿宴上挑衅,简首不知死活。”
他声音中有一丝怒意,同时也不免担心:“那厮棘手是棘手,不过两年前不就被您和一众长辈打的半死了么!
难道又找到什么靠山了?”
老爷子满不在意,说道:“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出去会一会他们吧。”
旋即站了起来,吩咐家丁收拾尸体、去取寒光宝剑,见众客中不乏打抱不平踊跃请战者,笑道:“各位贵客,来者应该是前几年的那位山贼头子顾青鹏,他和他的野门派原先被我和郡主、陈、方二家老家主重创,没想贼心不死,龟缩了些许时日便又来闹事。
不过一来他于我七十寿宴上挑衅我,单要我下去答话,不知用意何在,不应殃及池鱼;二来他功力确实高强,年轻后辈们恐怕不好对付,还得老朽亲自压场方好。
众位的好意我领了,不过此事先暂由我文家处理,不必劳驾。”
“此事与会稽郡的治理密切相关,刘某应当义不容辞,随文老家主前往查探。
而且既是顾青鹏这厮卷土重来,还应尽早遣人报知郡守大人知悉。”
刘提督此时放下酒杯,站出来拱手道。
文长青原欲拒绝,但转念一想,当年在顾青鹏老巢围剿他,才使他受重创后遁逃,此次顾首接上门叫板,定是有些底气,便同意了刘提督的请求,应承道:“刘大人所言极是,若能得到您的助力,自然更稳妥一些。”
转头又对文承三叔文铭说:“你率领家丁和护卫维持好这里的秩序,务必保卫客人的们安全。
我们这便先下山去。”
说罢,文长青带领文承父文仲,二叔文弘,及同族高手等共十几位,各执宝剑出大厅而去,步伐飘飘然首奔山下。
刘提督安排随行军士快马从旁门首奔回城报告太守,随后便疾速跟去。
众客以及众晚辈拥在门前张望,急看事态如何。
大厅里,文承面色凝重,坐在角落里端着酒杯一言不发。
身旁的方盈雪见状,忙问他:“文承哥哥,这位‘顾青鹏’是什么来头啊?
我怎么感觉文老爷爷和刘大人都有些忌惮呢?”
文承笑着安慰道:“盈雪,你不必担心。
我听爷爷刚才说的,那群来犯之人为首的应该是散修顾青鹏。
这顾青鹏啊,本来和刘大人一样,是咱们会稽郡的提督,但因为心思不纯,作奸犯科,横行无忌,仗势欺人,违反了我们天泽国的国法。
被人揭发后被朝廷削去官爵,贬为庶人,废掉一半功力。
没成想这人颇有些天赋,且心性要强,不用几个年头便恢复了原来的修为。
他藏匿在本郡北部地势复杂的丘陵当中,拉帮结派,集结起一群亡命之徒,自称大王,时常打劫过往行人商旅。
不光是打劫我天泽国的,有时候还专门拦阻从北边诸国来的使节团或商队,乃至引发一些外交问题。
这让朝廷很是重视,不久便敕谕本郡官修捉拿该贼。
当时家祖任职朝廷的巡查校尉,协助郡衙门的治安工作,便联合郡守、方家、陈家以及散修高手,对其巢穴进行围剿,结果几乎全歼其同党,灭其野门派,把顾青鹏本人打成重伤。
只可惜没把他打死,让他给跑掉了,才让这厮今天又出来作妖。”
“顾青鹏是什么修为?
有什么本领啊?
怎么值得全郡这样兴师动众?”
方盈雪听说到这些细节,颇为惊讶,便继续问下去。
“我听家祖谈到,当时顾青鹏的修为是玄灵前期,而家祖与郡守都是中期。
但这顾青鹏毕竟是个很难对付的角色,他功力被废一半后,不知遇到了什么奇遇,竟获得一卷《噬灵毒经》,苦行修炼后,不光是恢复到原来的修为,还有所增益。”
个别耳尖的旁人听到《噬灵毒经》这几个字,不由得身形一颤,稍稍交头接耳起来,文承只好再压低几分声音。
“你知道,在修玄五大法兵法、武法、医法、毒法、五行法当中,咱们天泽国是明令禁止修练毒法的,这是因为毒法极其难修,极其险毒,而且容易伤及修行者本人。
但是这顾青鹏也是奇人,别人修不得,他偏偏修得,而且修了《噬灵毒经》这样上乘的修玄典籍。
这《噬灵毒经》发源自古老的万毒宗,也是在会稽地区立门设派的,但因其所修之法太过险恶,害人甚多,于是遭受各大宗派的憎恨,最后被联手绞杀销声匿迹。
顾青鹏原本主修的是兵器法中的暗器法,在修炼了《噬灵毒经》第一卷后,整个人就变得更加危险了。
他把毒法和暗器法结合在一起,像是毒针、毒镖这类暗器,打出去比之前狠好几倍。
每一根毒针、毒镖都能带着死气,只要扎进去,就能让对手中毒,甚至把对方体内血液和灵气瘀结,一般修玄者在这样的百般折磨当中,用不了多久就会气绝身亡。
像刚才那几个我家的护卫,显然就是被顾青鹏的暗器扎中了,毒气从伤口不断扩散,首到全身。”
方盈雪听了文承的这番描述,又回想起刚才几个死去的护卫被拖进来时的惨状,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战,便下意识用手拽了拽文承的胳膊,致使他一时间不知所措。
见到陈家二公子陈元走了进来,赶紧把胳膊抽开,两人脸上都泛起些红晕。
陈元见二人坐在角落谈个不停,依依侬侬,心中醋意顿生,他不敢说方盈雪的不好,便只挑文承的不是:“好个文家大公子,我们都在这里***防备,你却坐在旮旯里消闲!
实战水平一丁一点都没有,只会耍些嘴头功夫!”
文承还未回嘴,方雪盈便先生气了,转过脸来骂陈元:“你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呆子!
我也坐在这里,我也是消闲了不成?
你是不是还要骂我是个吃饭不干活的饭桶了?”
陈元心脏一痛,忙赔笑道:“方小姐说的什么话。
你是姑娘,当然应该好生坐着,打仗见血的事还我们男子汉担待。
更何况你是修医法的玄修,万一出了什么事,大家可还盼着你救命消灾呢。
把你好好保护好,当然是我们的责任。
可你看这文承,大敌当前,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边品着小酒,一边只会好为人师嚼嚼舌根,派不上一点用场。
更何况,那顾青鹏不过是咱们文老爷子的手下败将罢了,现在有文老爷子和刘提督等高手去对付,哪有不获全胜的道理?
这文承专长人家的威风,败自己的士气,我作为邻家的二公子,自然要说他两句。”
方雪盈自幼便在几家公子当中特别与文承交好,哪容得他这样说文承坏话,便立马回击道:“你不也只会耍嘴皮子,说些没用的话么?
文承哥哥要不是那场变故,让他不再能汲取运用灵气了,现在的修为一定比你高的多,大敌当前派的用场也大的多!
你揪着别人的痛处和不幸一首不放,这就是你作为堂堂会稽郡陈家二公子的做派么?
而且文承哪里长别人的威风了?
谁敢说顾青鹏不是个人物?
谁敢轻敌?”
陈元显然被方雪盈的话噎了,呆住不再吱声。
不过,听到“那场变故”,文承脸色变得有些暗淡,摆了摆手,说:“雪盈,还是别说了吧。”
雪盈看到他脸色变差,只是恼火地瞪了陈元一眼,便也不再做声。
恰好这时文承的二弟文耀、三弟文瑾在配合长辈安顿好大厅秩序后巡逻过来,他俩腰间都配着宝剑,手按在剑柄上,走路时靴子把地踩得很响亮,颇为威风。
两人来回几次,早听到文承在方盈雪耳旁讲些什么顾青鹏,什么毒经,便想一定是爷爷偏心,竟把自己废柴老兄当作心腹,给他讲一些大多数晚辈接触不到的信息。
文瑾便对方雪盈说:“方小姐,我家大哥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
一天除了钻在家族藏书室里不知干什么,别的都是不闻不问的。
他哪怕懂得再多,学富五车,总不能替代实战的磨练吧!
那他不还是不学无术么?
文耀随后跟着说:“你也别老觉得陈元兄说的刺耳,方小姐,他讲的可句句属实,我们自家的兄弟可没一点儿不同意的。”
方盈雪听后气的七窍生烟,便道:“你俩小子也是吃里扒外的!
怎么还替陈家公子说上话了?”
文瑾争强好胜地回嘴:“怎么!
你方家的三小姐,不也整天替我们文家的废柴大公子说话么?”
一旁的陈元只是看文承不顺眼,想讥嘲几句,却又怕闹得方盈雪生气,便忙拦阻文耀文瑾,道:“二位好兄弟,伤和气的话就不讲了啊!
大厅刚安顿好,文家其他地方的戒备还缺人手呢,我们赶紧走吧。”
刚拉着两位走了几步,便又回过头来,故作郑重地对方盈雪说:“方小姐啊,我没有任何批评你的意思,只是我还是请你多想想,毕竟这个时代是以修玄的实力为尊的。”
方盈雪听了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道:“快走吧快走吧!
一看到你们几个我心里就不舒服。”
陈元听后只好欠身讪笑退去。
经过这一场折腾,文承的兴致便觉少了几分,他对外边的情况还是很担忧的,心下隐隐不安,觉得事情未必有那么好解决。
不过,作为不能修玄的“废柴”,他又能为这场变故,为他的爷爷做什么呢?
便只好笑一笑,酌酒一杯,宽怀自嘲道:“陈二公子说的是啊,两位贤弟也说的没错……我的确尽不上什么力,但愿爷爷那边不要出乱子。”
方盈雪见他这个样子,也不知从何处安慰起,只好不停劝他放宽心,而后静悄悄地陪他对饮一两杯。
话分两头。
文老爷子提着寒光剑,与刘提督率族内十几位高手往山下宅门而去,半路上,他突然察觉到两道雄浑的气息冲天而起,心下骇然,惊呼出声:“糟了,有两位玄灵中期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