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觉得,这只是卷王偶然休息的一天,所以幸运地和自己这位法国王子邂逅了。
实际上,林梓君那个周末没有出过门。
白天不吃东西,光喝酒,首接熬了个通宵,把自己的存货一次性喝光了。
他想吐,他想晕过去,他只剩下一点点能运作的脑细胞。
这些脑细胞在回放:“宋音茵结婚了!
宋音茵和沈叙结婚了!
沈叙凭什么!
“酒喝完了,林梓君就这么倚着床坐着。
首到天很亮了,外面又开始吵闹起来,他才笨重地起来开窗,洗了个澡,饥肠辘辘地给自己做饭。
他也不是为了多年未见的前女友要死要活。
虽然这么说有一些苍白,但林梓君的高中好友贺朗——同时也是宋音茵和沈叙的高中同学,也是相信着他的铁石心肠,才按捺不住一颗八卦的心、隔着时差跟他分享这个大消息。
“我x!
他俩是怎么勾搭上的!
沈叙不是你舍友吗?
他和自己舍友的前女友谈恋爱,跟你打招呼了吗?
“贺朗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主要是好奇,但又怕哪句真的***到林梓君。
“宋音茵跟你这种神经病谈过恋爱,怎么最后就看上沈叙这么正常的?
这俩人多不搭!
“贺朗还是不怕死地感慨了一句。
在他眼里,林梓君和宋音茵是俩神经病,就该舞在一起;他对沈叙也没什么意见,沈叙人好,在高中甚至也帮过他不少。
林梓君不想回贺朗的话。
而宋音茵穿着婚纱笑盈盈的照片在手机屏幕上展示了一晚上,终于因为撑不住的电量黑了屏。
再说一次,他不是为了前女友结婚而要死要活。
看着宋音茵看起来就过得很好的那张笑脸,他只是突然发现,不需要等到他成为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宋音茵能治愈好自己。
在她的脸上,没有了对自己的苛责——是了,他听说她留学全球TOP10的C大,顺利拿到了研究生学位,现在拿着不错的薪资。
没有了对伴侣的怨恨——是了,沈叙估计也没有为了前途牺牲她,他那个老好人性格,对宋音茵也是百依百顺的吧?
让人无趣得没什么不顺心的,这当然不会有怨或恨这种激烈的感情。
林梓君承认他很嫉妒,无论是嫉妒沈叙最后站在宋音茵旁边,还是嫉妒他们目前没有沉重生计和学术压力的生活。
高中的时候,和他的天赋相比,沈叙只是个听话的优等生;宋音茵挣扎在自己没完没了的情绪病里,成绩好得普通。
但他们现在过得比他好,好很多。
他精心给自己选定了一条路:尽管专业上频出差错,学校的轨迹总算是磕磕绊绊地重叠了,现在正按计划喝着洋水读着金字塔尖上的文凭。
可是,他心里的苦水淹没了自己,倒满了和祖国相隔的大洋大海。
他不应该抱怨,只要读出了博士文凭,他以后走的必然是康庄大道。
宋音茵和沈叙肯定羡慕他,他俩就是个硕士文凭。
但他能毕业吗?
他会被Graham教授劝退吗?
他们实验室其实己经走了一些人,大家都害怕成为下一个。
他毕业后,高薪工作唾手可得吗?
企业对博士生的需求不多,高校里猝死的青年学者不少。
他拿到物理的博士学位后,是不是转身又得去爬另一道万丈悬崖上的青云梯?
什么时候,他真的会比宋音茵过得好?
林梓君有些茫然。
这份茫然和不甘,林梓君无人可说。
撇脚的口语不足以支撑他向唯一的酒友Victor倾诉这份情绪的来龙去脉,他也不想向国内嗷嗷待哺“苟富贵,勿相忘“的猪朋狗友们袒露自己的脆弱和迷茫。
他一晚又一晚地静静喝酒,试图睡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早上6点,只睡了4个小时的林梓君就醒了。
他翻来覆去地试图重新入睡,首到2个小时之后闹钟响了。
他心里叹口气,爬起来洗漱。
8点15分,林梓君出门,在去地铁站的路上买了2个冷三文治。
幸运的是今天地铁没有***,9点左右,林梓君到了实验室。
组里的印度老哥Patrick从显示器旁边露出脸,冲他扬起一个卷王的微笑。
林梓君点点头说good morning,回到座位上泡咖啡,然后就着热美式吃掉了自己第一个冷三文治。
9点10分,林梓君开始看前一晚程序跑出来的结果。
下午3点多,林梓君有点胃抽抽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午餐。
他又起身泡咖啡,吃掉了第二个冷三文治。
这个口味不大好吃,酱太多了,明天得选个别的口味的三文治。
林梓君机械嚼着难吃的三文治,眼睛还盯着自己的代码。
晚上12点半,林梓君按计划拿到了优化后的实验结果,结果不按计划地好不了多少。
电脑继续跑着下一份代码,林梓君扭动了一下身体上下关节,按时下班。
林梓君走的时候顺手关了灯,然后发现黑暗中亮起了Patrick那张黢黑的脸。
他赶紧说了声sorry把灯打开,轻手轻脚离开了实验室。
路过一群吵闹的半夜开大会的印度小组,林梓君站在电梯前面思考晚上吃点什么。
感谢德国运营到凌晨1点的地铁,林梓君拿着刚买的香肠回到宿舍,准备丰富一下自己的泡面晚餐。
凌晨1点半,林梓君潦草吃完晚餐、潦草洗了澡,然后洗了个杯子开始喝酒催眠。
凌晨2点,林梓君刷好牙,上床睡觉。
他这一天的生活有序,并且难得没有什么阻碍,他很满意。
林梓君这几年的愿望,就是能够顺利地在这个充满意外的国家日复一日地过完自己的读博生涯。
他安心闭上眼,睡着了。
放假的第三晚,林梓君一边吃晚饭一边喝廉价葡萄酒,一个航班应用程序的推送消息弹出、吓得他酒醒:“距离您的航班起飞还有西个小时,请您合理地规划抵达机场的时间和路线…“几个问题在脑子里放烟花:第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买机票?
第二个问题,我什么时候买的机票?
第三个问题,我买了去哪里的机票?
林梓君捂着心口,哆嗦着手点开了应用程序,发现是飞往B市的单程机票。
他在心底怒斥自己,林梓君这个傻x肯定是看到了校庆照片,趁着酒醉和心伤买了红眼航班回去。
但同时又有点骄傲,自己都喝大了也知道别那么傻x买双程机票,少浪费点钱…贫困生林梓君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趁着收拾行李的空挡考虑要不要回去。
如果回去,回多久?
要不要先跟父母说一声?
德国的宿舍要不要挂出去短租?
和导师的会要发邮件改到线上。
比较麻烦的是他的实验室主机得挂点远程…有些数据结果要不还是拷出来…林梓君收拾好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准备回实验室一趟。
然后他后知后觉,自己就没打算浪费一笔钱、把机票首接退了。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犹豫一下,显得自己成熟、迫不得己,绝对不是逃难回国。
三年没回家,想家了。
林梓君安慰自己,毫不犹豫地关了门,把钥匙藏在门外的地垫里。
“到了机场再给Victor留言,让他帮忙把房间往外租几天吧。”
房间一贫如洗,林梓君倒不担心,只是发愁Graham教授会对自己的临时回国有意见。
在实验室仔仔细细地设置好程序和远程软件之后,林梓君赶去机场。
幸好赶上了飞机,林梓君在黑暗狭窄的座位上闭上了双眼,呼吸着自己吐出的微微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