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缝间凝着经年霜痕,泛着冷幽幽的光,偶有枯叶打着旋儿掠过,在巷口老槐树斑驳的树皮上撞出细微声响。
墙垣爬满褪色的苔痕,砖缝里渗出的潮气混着深秋寒意,将暮色都浸得发沉。
月轮攀上檐角时,巷子里浮动着一层银霜似的薄雾,月光穿过镂空的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切割出破碎的光斑。
风掠过空荡荡的巷陌,卷着檐角铜铃发出几声喑哑的呜咽,惊起屋脊上蜷卧的野猫,它弓着脊背跃入更深的阴影,只留下几片零落的毛絮在墙头微微颤动。
巷尾的老木门虚掩着,在夜风里吱呀摇晃,露出半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将摇曳的昏黄与浓稠的夜色搅成一团,倒显得西下愈发寂寥。
寒月攀上雕花檐角时,少年单手抄起巷口半截断砖,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他身形单薄如竹,被夜风掀起的校服下摆裹着冷雾,却在昏黄路灯下将影子拉得笔首。
那群攥着钢管的混混呈扇形围上来,领头疤脸男啐了口唾沫:“姓顾的,上个月坏老子生意的账,该清了。”
碎砖脱手的瞬间,少年侧颈青筋微凸。
他矮身躲过当头砸来的铁棍,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借着惯性横扫过混混脚踝。
混战中,锋利的钢管擦过他额角,血珠溅在斑驳的砖墙上,洇开一朵妖冶的花。
他抹去脸上血渍,瞳仁在夜色里亮得惊人,每一次格挡都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骨节相撞的闷响混着混混咒骂,惊飞了老槐树上栖息的寒鸦。
巷尾漏出的油灯忽明忽暗,将少年单薄的脊背映得如同一柄出鞘的钝剑。
当最后一个混混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他倚着布满苔痕的墙缓缓滑坐下去,校服衬衫早被血污浸透,却仍仰头望着月亮,唇角勾起一抹冷冽。
警笛声撕裂寒夜时,巷口己炸开刺目的红蓝光晕。
六名警员利落地呈钳形包抄,防爆盾牌撞开混混的瞬间,金属碰撞声混着咒骂此起彼伏。
为首的老刑警甩出铐子精准扣住疤脸男腕骨,皮鞋碾过滚落的钢管,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扫黑组的,全带走!”
“警察叔叔这边!”
清冷女声刺破喧嚣。
戴着医用口罩的少女从槐树阴影里走出,及腰长发随着步伐轻晃,雪松香混着若有似无的苦橙味漫过血腥气。
她踩着满地碎砖走向倚墙喘息的少年,指尖勾住口罩系带的动作利落如刀,露出的眉眼裹着霜雪般的冷意。
少年额角血珠顺着下颌线滚进领口,抬眼时瞳孔猛地收缩——面前女孩的目光像把手术刀,精准剖开他所有伪装。
没等他开口,少女己经扣住他渗血的手腕,体温透过浸透血污的衬衫灼烧皮肤:“我送你去医院。”
“松手。”
少年突然欺身,骨节分明的手掌重重拍在她耳畔青砖上,溅起几点墙灰。
他呼吸间带着铁锈味,垂落的刘海遮住发红的眼尾:“谁准你多管闲事?”
少女冷笑一声,反手攥住他受伤的腕骨,疼得少年闷哼出声。
她踮脚逼近,睫毛扫过他泛红的眼睫:“看清楚,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跟救命恩人嚣张。
你倒是比混混还蠢”。
尾音裹着不容置疑的寒气,像出鞘的利刃划开夜色。
她拽着人往巷口走时,雪松香混着硝烟在夜风里翻涌,竟比警灯更刺目。
少年踉跄着被拖出巷口,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咒。
掌心传来的伤口刺痛混着怒意翻涌,他想起先前也有救自己的人,但他们…为了保护他们 ,自己反而惹了一身骚——那些笨拙的善意最终都化作泼向他的脏水,混混们的报复像附骨之疽,甩不掉,也躲不开。
每一次他都拼了命把无关的人推远,却总有人带着自以为是的正义撞进他的世界。
可这次的女孩不一样。
她报完警后退到阴影里的疏离,摘口罩时露出的冷冽眉眼,还有刻意压低的声线,都在无声诉说着清醒。
雪松香随着夜风扑进鼻腔,少年突然发现,她拽着自己的手指纤细而有力,不像那些被他护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