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漆桶的老虔婆
顾姚姚浑身发抖,害怕的同时不忘嘴炮功夫:“所以你是那秃佛派来的救兵?
它自己都腐朽成那样了,你帮它做什么!”
叶歆言没有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罐白瓷瓶,拔掉木塞,眨眼功夫就将瓶内盛装的液体泼在沈洐身上。
还在睡梦中的沈洐差点没被呛死,猛地坐起咳喘了好几声。
沈洐瞪着前方一脸挑衅样的叶歆言,声音沙哑:“玩水很有意思?”
“从阎王手中救人,是挺好玩的。”
叶歆言挑眉道,“注意点,墙上壁画所用的漆料有毒,愿意睡就睡吧,人生确实也就一睁一闭眼的事。”
她收起瓷瓶,独自走到供台旁,挨着蒲团坐下。
顾姚姚看着脸色难看的沈洐,出言关心了几句:“你没事吧?
疯女人不知道从哪来的,进门就拿东西泼人。”
沈洐摇头,擦拭着被弄湿的衣服:“她说的是对的。”
“就是!
疯子都......”顾姚姚懵了,她没料到沈洐会这么说,“不是,啊?”
水渍擦得七七八八,沈洐没再做过多的解释,随手从地上抄起一只蒲团,坐到了叶歆言身边。
“你很了解这里。”
叶歆言“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上的扳指。
听到有人了解这鬼地方,众人瞬间来了精神,注意力全集中在两人身上。
沈洐却没再往下问,起身又靠回墙角。
顾姚姚好奇:“不问问她这是什么地方吗?”
沈洐准备闭眼再歇会,毫不在意地说:“就算知道是哪,一样出不去,不如用这点功夫多休息休息,说不定一会跑路用得上。”
顾姚姚没听懂他的话,心中的疑问没来得及出口,寺外突然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众人闻声看去。
门口是一位老妇,她伛偻身姿,戴着顶宽檐帽,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褶皱纵横的下脸和紧抿的嘴唇。
身上裹着一件深色长衣,风尘仆仆的样子,衣角还沾着些许泥土。
“你谁?”
有人问。
老妇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帽檐下露出双目浑浊的眼睛。
她扫视了房间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佛像上。
猛地膝盖一软,跪倒在供桌前,对着壁龛里慈悲垂目的神像念叨起来:“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夹杂着漏气般的嘶嘶声,听得人浑身发冷:“其土有佛,号阿弥陀。”
老妇干瘪的嘴唇机械开合,翻来覆去神叨同样的字句,枯槁般的双手死死相扣,“咚”地一声,头磕在蒲团上。
“她在念什么?”
裴非诺用手戳了戳顾姚姚。
奈何人家不想理他,于是他又将矛头转向另一边的沈洐。
“沈哥,你听得懂她念的什么鸟语吗?”
沈洐抬了下眼皮,不确定地说:“应该是佛教《阿弥陀经》里的一段经文。”
怕几人听不懂,他又补充道:“传闻,遥远的西边,隔着十万亿个‘佛国小世界’,名为‘极乐’。
那个世界中有一尊佛陀,名号‘阿弥陀’,以无量与慈悲,成就净土。”
裴非诺和顾姚姚听后,点头又摇头,似懂非懂地问:“那她反复念这些经文,想干什么?”
沈洐朝老妇偏了偏头,示意他们继续看下去。
只见原本俯首跪姿的老妇猛地撑着香案起身,眼神在人群里梭巡着。
“老婆子,在找这个吧?”
说话的是叶歆言,她斜睨着西处探视的老妇,突然扬起腿,将身侧的座母子石像踹到老妇脚边。
看到石像的老妇仿若找到了丢失己久的宝贝,失魂的双眸竟多了几分亮色。
她狠狠地瞪了叶歆言一眼,像在控诉对方做错了事,又将地上那座一日连挨数脚的母子像抱起,安安稳稳地放在刚刚跪拜过的蒲团前。
老妇怪异的举动让众人一时间摸不清头脑,可谁都不敢上前搭话——毕竟不久前那些血淋淋的教训,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令人心有余悸。
然而,人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众人不想和老妇有过多交集,选择避而远之,但抵不过人家想深入发展,况且还是拒绝不掉的那种。
活似瘟神的老妇不知从哪拎出一桶油漆,没有桶盖,深黄的漆液表面附着着几缕白沫,酸腐刺鼻的气味混着穿堂风,瞬间灌满整座禅寺。
她提着桶漆,先瞟了眼供桌旁面色挑衅的叶歆言,随后缓缓摇头,将目光转向裴非诺,但又神色一紧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最后带着瘆人的笑容,乐呵呵地走到顾姚姚身边,把桶递给她。
从老妇朝自己走来时,顾姚姚就吓得心发慌,现在这老巫婆真站到身前,她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
差点没一口气憋死过去。
不等顾姚姚反应过来,沈行先伸手接过了那桶油漆,并礼貌地附赠了句:“可惜颜色显老了点,不过能用,谢谢。”
这一操作又惊呆了众人,包括送完“礼”的老妇。
她恨恨地盯着沈洐,眼底的怒意几乎要将他活剥生吞,可除了满脸怒容,终究还是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送完漆桶,完成任务似的转身离开了禅寺。
过了很久,顾姚姚终于渡劫成功回魂了。
得知沈洐替自己接下了老妇送来的漆桶,脸上的表情又是惊悚又是感激,道谢的话在嘴边说个没完,首到看见沈洐厌倦的表情后,才讪讪停下。
可是每当瞄见他右手边摆着的那桶漆时,又于心不忍。
一番思想斗争下来,她猫着腰,蹑手蹑脚蹭到叶歆言身边。
“你、你好,我该叫你声姐吧?”
听到顾姚姚的声音,叶歆言转弄扳指的手停了下来,抬眼看着她。
“那个姐,先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我开玩笑的。”
说罢,顾姚姚试探性地朝她投去一眼,见对方没有怪罪的意思,于是接着说;“姐,你对这里似乎很了解,能不能给我说说?”
叶歆言哼了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你的那位朋友不是很能耐,你怎么不去问他?”
顾姚姚压心底的火气登时冒了上来,她刚想开口骂,“臭爱装的,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可想到漆桶的事,又把话强吞回肚里。
“别啊好姐姐,你就当日行一善,和我讲讲呗。”
“讲可以,你让他的自己来问。”
叶歆言背靠上廊柱,指了指沈洐,垂目不再说话。
顾姚姚见她这样子,想也问不出别的有用的信息,于是大大方方给了个白眼,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