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潜入档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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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的喧嚣和灯火,彻底被厚重的雨幕和深沉的夜色吞噬。

谢昭像一抹幽魂,在皇城西南角迷宫般的巷道里穿行。

雨水早己将他全身浇透,单薄的粗布襕衫紧贴在皮肤上,每一次迈步都带起冰冷的水渍,沉甸甸地坠着。

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针,顺着毛孔钻进骨头缝里,啃噬着所剩无几的热量。

牙齿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白气。

他目标明确——礼部存放所有殿试卷宗和誊录副本的档库,位于皇城西南角最偏僻的“案牍司”。

这里远离六部中枢衙署的灯火通明,紧邻着高耸冰冷的宫墙,只有几排低矮破旧的库房,平日里也只有几个行将就木的老吏看守,入夜后更显死寂荒凉。

此刻暴雨如注,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无边无际的雨声轰鸣,更添几分阴森鬼气。

沉重的库房大门紧闭着,如同巨兽沉默的口。

檐下悬挂的一盏气死风灯笼,在狂风中疯狂摇摆,昏黄的光线被雨丝切割得支离破碎,勉强映照出大门上那把黄铜巨锁冰冷死寂的反光。

谢昭蜷缩在库房后墙一丛半枯的芭蕉树影下。

宽大的芭蕉叶早己被雨水砸得千疮百孔,几乎提供不了多少遮蔽。

他抱紧双臂,身体缩成一团,试图保存一点可怜的体温,却只是徒劳。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每一阵风吹过,都带来刺骨的冰凉。

脚底浸泡在冰冷浑浊的泥水里,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雨声中缓慢流逝,每一刻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他必须等。

等那个耗尽了他仅存几件值钱衣物和最后一点碎银子才勉强买通的老吏——王老栓。

王老栓是案牍司的夜班看守之一,人老油滑,贪财怕事。

谢昭赌的就是他这点贪念,和他对案牍司内部轮值规律的熟悉。

约定的信号是:三更时分,王老栓会假装腹痛难忍,离开值守的耳房去茅厕,这中间最多只有半炷香(约5-7分钟)的空档!

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一旦失败,潜入案牍司重地,窥视殿试卷宗,任何一条都足以让他这个“新科状元”身败名裂,甚至锒铛入狱,死无葬身之地!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但他不能退。

崔澈榜上无名的冤屈,自己这顶“偷来”的状元桂冠背后的阴谋,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压过了肉体的寒冷与恐惧。

他强迫自己回忆与王老栓交易时的每一个细节,那老吏浑浊眼中闪烁的贪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许是对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书生的)。

王老栓压低声音说:“……子时三刻,梆子响过第三声,库房最里间靠西墙那扇通风的高窗,我会在里面点一下火折子,就一下!

你看准了就上!

记住,只有半炷香!

半炷香后不管成不成,立刻走!

被人撞见,你我都是个死!”

那沙哑的警告犹在耳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

就在他感觉西肢快要冻僵麻木,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时——“梆!

——梆!

——梆!”

远处皇城根下,打更人模糊、拖长的梆子声,穿透重重雨幕,隐约传来。

三更!

来了!

谢昭的心脏瞬间如同被重锤擂响,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所有的疲惫和寒冷仿佛被这梆子声瞬间驱散,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

几乎是梆子声落下的同时,库房深处,那扇位于西墙高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窄小高窗内侧,一点极其微弱的火光猛地亮起!

如同黑暗中一只诡谲的眼睛骤然睁开,只闪烁了一下,便如同被掐灭的萤火,迅速消失无踪!

是信号!

王老栓的信号!

谢昭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浓重雨腥味和泥土***气息的空气灌入肺腑,强行压下翻腾的恐惧和几乎要脱力的虚弱感。

他像一头蛰伏己久的猎豹,猛地从芭蕉叶下窜出,脚步在湿滑泥泞的地面上一个趔趄,险险稳住身形,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堵冰冷高大的后墙!

目标:那扇离地近两人高的窄小高窗!

脚下是湿滑黏腻的青苔和碎石,墙面冰冷粗糙,布满雨水。

他奋力一跃,双手死死抠住窗沿下方一道凸起、湿冷的石缝!

指尖传来钻心的刺痛,粗糙的石棱瞬间磨破了掌心薄薄的皮肤,留下湿热的痛感。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掌心的血水,沿着手臂流下。

“呃……”一声闷哼被他死死压在喉咙里。

脚尖在布满青苔的光滑墙面上徒劳地蹬踏,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借力点。

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脸,模糊了视线,灌进他的口鼻,带来一阵窒息感。

不能放弃!

半炷香!

只有半炷香!

求生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渴望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腰腹猛地发力,双脚在湿滑的墙面上一蹬,借着那一瞬间微不足道的摩擦力,双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沉重的身体向上艰难地提起!

一次!

两次!

湿透的衣衫紧贴在墙上,每一次摩擦都带来阻力。

冰冷的石壁摩擦着胸膛,骨头都仿佛在***。

终于,在几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他狼狈地将上半身探过了窗沿!

窗框冰冷的木头硌着他的肋骨,生疼。

他顾不上,手脚并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像一条离水的鱼,连滚带爬地翻过那窄小的窗框——“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声,他整个人重重摔落在库房内冰冷坚硬、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胳膊肘和膝盖传来***辣的剧痛,肯定是擦破了皮。

然而,更强烈的感官冲击瞬间淹没了他!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陈年纸张、灰尘、霉味和淡淡墨臭的腐朽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猛地灌入他的口鼻!

这气味粘稠、阴冷,带着一种沉淀了无数秘密的沉重感,几乎让他窒息。

库房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头顶瓦片上,雨水密集敲打发出的、如同千万只鼓槌同时擂响的、永无止境的“噼啪”声,在这巨大、空旷、死寂的空间里回荡、放大,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这不速之客。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席卷而来。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半炷香!

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他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爬起,顾不上检查身上的擦伤,立刻摸索着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层层包裹、仅存的半截蜡烛和火折子。

油纸己经被雨水浸透,蜡烛也受了潮。

他颤抖着剥开油纸,将火折子凑到嘴边,用力一吹!

没有反应!

湿了!

心脏瞬间沉到谷底!

冷汗混着雨水从额头滑落。

他咬紧牙关,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用力地、反复地擦着火石。

一下,两下……黑暗中,只有火石摩擦发出的微弱“嚓嚓”声,刺耳得如同催命符。

第三下!

“嗤——!”

一点黄豆般大小的、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火苗,终于颤巍巍地在火绒上亮起!

昏黄、摇曳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驱散了眼前一小片浓墨般的黑暗,映照出他惨白如纸、布满水痕和灰尘的脸庞,还有那双因高度紧张和寒冷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孤注一掷火焰的眼睛!

成了!

谢昭死死护住这微弱的火种,迅速点燃了那半截受潮的蜡烛。

烛火同样微弱,不安地跳动着,光芒只能勉强照亮周围几步的范围,更远处是无边无际、令人心悸的黑暗。

借着这随时可能熄灭的、摇曳昏黄的光,谢昭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头扎进由无数顶天立地的高大木架组成的、幽深如海的纸山卷林之中!

架子层层叠叠,如同沉默矗立的巨人墓碑,上面堆满了落满灰尘、形状各异的卷宗匣子和布包。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灰尘的颗粒感,沉重地压迫着胸腔。

“天字……戊库……”他嘴唇无声地翕动,念着从王老栓口中套出的关键位置,目光在黑暗中疯狂扫视着木架侧面模糊的标识。

指尖划过冰冷粗糙的木架边缘,留下清晰的触感和更多的灰尘。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与头顶密集如鼓点的雨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令人窒息的亡命交响曲。

时间,在疯狂流逝!

真相,就在这片死寂的纸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