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搬进家属院
屋内昏黄的煤油灯下，宋玉芬裹着军棉袄，靠在货架旁边，眉眼飞扬地说个不停。
“建强，你听我说，等你转正了，我就首接搬进家属院。
那房子以后就是咱俩的。”
苏建强脸上一喜，一把搂住她：“那是当然！
苏启明那蠢货，早该下乡，省得在厂里碍眼。
他现在净身出户、父母双亡，哪还有立锥之地？”
宋玉芬翻了个白眼：“以前我看他老实，想勉强跟他过。
可他那人窝囊得要死，还不如你随手拎块砖头实在。
你说这事换你，你会把铁饭碗让出来？”
“当然不会！”
苏建强一挺胸膛，冷哼道，“我爹说得对，男人要争气，不能做老好人。
这工人名额拿到手，明年我爸再找人托关系，就能让我调去供销社，往后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你家要是发达了，也得提我一把。”
宋玉芬嘻嘻一笑，趴他肩膀上，“到时候咱在城里买缝纫机，铺新席子，把我弟弟也接进来。
那个苏启明啊，就让他在山沟沟里挖地窝子去吧，别回来恶心人。”
“他回得来才怪。”
苏建强满脸不屑，“说不定哪天山里掉沟里摔死了，还得咱给他收尸。”
“哼，也好，少个麻烦。”
宋玉芬得意地拍了下他胸口，“他要是敢闹事，我就说他不愿意分手，纠缠我。
我再撒两把眼泪，厂里自然向着我。”
“你这脑瓜子，真灵。”
苏建强咧嘴一笑。
两人正笑得欢，冷不丁——“砰！！！”
仓库铁门被一脚踹开，一道冷风带着雪花首灌进屋。
苏启明站在门口，穿着旧棉袄，眼神凌厉如刀，身后空无一人，但气场逼人。
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
宋玉芬吓得一激灵，苏建强也愣了一下，旋即挺起胸膛走上前，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哟，启明，你这意思是来捉奸的？”
“别以为你还是那副窝囊样，吓得住谁。”
宋玉芬也冷笑，撩起被风吹乱的头发，尖声说道：“你现在不是啥都没了么？
名额不给我们也就算了，连房子都快留不住，还好意思装模作样跑这儿来？”
“你以为自己是谁？
你就是条过街狗。
我们现在才是这家属院的主人，你懂不懂？”
苏启明站在门口，脸上一丝情绪都没有。
“你说得不错。”
他缓缓开口，声音像从山谷里传来的一阵冷风，“狗也有牙，该咬人的时候，照咬不误。”
宋玉芬一怔：“你什么意思？”
“你们不就是想名额、想房子，还想把我踩到泥里？”
苏启明冷笑，“可惜，今天这事你们怕是栽了。”
“少装神弄鬼！”
苏建强嗤笑道，“就你一个人，还能翻天不成？”
“是吗？”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许主任带着厂长梁德水，还有保卫科的王队长、两个干事，全都进了仓库。
梁德水年过五旬，脸板得跟铁锅似的，皮帽下是一双老辣的眼睛。
一看现场情形，顿时冷哼一声：“你们两个，把衣服扣好，把嘴闭上！”
宋玉芬脸色煞白，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襟。
苏建强也慌了，刚想辩解，王队长一挥手：“行了，刚才咱在外面都听见了，你们不仅偷情，还非法撬门私入仓库，违反厂规，情节严重。”
“厂长，我们……”宋玉芬脸都白了，试图开口，“是他……他陷害我们……”“别说话！”
梁德水一声怒吼，“你们两个，一个是待转正的临工，一个是厂里正式女工，在工作时间躲进仓库搅合不清，还有脸喊冤？”
“宋玉芬，从现在起，你的女工身份撤销，厂里不养这种货色。”
“苏建强，你的学徒期终止，待审查完毕后，一并移交派出所，看有没有经济问题。”
“来人，带走！”
两名保卫科干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他们拎了起来。
“启明！
你个狗东西！
你陷害我！
你不得好死！”
苏建强挣扎着大骂。
苏启明淡淡一笑：“你现在还敢咬人呢，不错。”
宋玉芬一边哭一边骂：“苏启明你不讲情面，我是你订过亲的未婚妻——你这么害我，没人会原谅你！”
“原谅你娘。”
王队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厂里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再多说一个字，关禁闭室里哭去！”
两人终究被拖走了，仓库恢复清静，只剩门外寒风依旧。
**梁德水看着苏启明，眼里多了几分怜惜。
“小苏啊，我早听你父亲说过你这孩子稳重、懂事。
今天这一出，我算是真看明白了。
你要是再迟一步，这脸面可就全丢了。”
“厂子里出这种人，是我们工作失职。”
苏启明抱拳一礼：“梁厂长，今天多谢您帮忙了。
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实在忍无可忍。”
“你爸是我多年的同事，是条汉子。
你也不赖，比你堂哥有骨气。”
梁德水拍拍他肩膀，“房子的事，我会托人从厂里出面，尽快办个公证，不给那对狗男女留一丝可乘之机。”
“谢谢您。”
苏启明眼中微红，拱手一拜，“我记着这份情。”
“别说谢。”
梁德水笑了笑，“你能挺住这口气，就己经不容易。
你那边许主任也和我打过招呼，听说你要下乡发展，我不拦你，等哪天想回来，厂子里有缺，也能给你留口。”
苏启明郑重点头：“等我挣出一番天地，回来报答大家。”
“好，有骨气。”
两人并肩走出仓库。
夜雪飘落，灯光下，整个厂区静悄悄的，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风雪中的噩梦。
但苏启明知道，他这一刀，是砍得准狠、干脆。
回首望向远方，他轻声道：“从今天起，命，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