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窝囊气
沈母低头快速切着菜，额角还渗着汗。
“哎哟喂！
这都日上三竿了，饭还没熟？
是想饿死老婆子我啊！
怎么还不开饭？！”
一声尖利刻薄的叫骂声从堂屋传来。
沈老太中气十足的嗓门，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王春花切菜的手一抖，菜刀“哆”的一声剁在了砧板上，她慌忙应道：“娘，快了，就快好了！”
沈立夫添柴的动作顿了顿，没说什么，又继续手上的活，显然是习以为常。
沈清月放下手中的淘米盆，用帕子擦了擦手，眼神平静无波，径首朝着堂屋走去。
既然都决定了要分家，谁还继续受这窝囊气啊！
刚走到堂屋门口，就见沈老太一脸不耐地坐在太师椅上，腿还一抖一抖的。
“奶奶，我爹娘还有我，刚从地里回来，脚都没歇一下就进灶房了。
这天热，活计也重，总得给点时间不是？”
沈老太斜了她一眼，显然没料到平日里闷声不吭的沈清月敢接她的话茬，语气更加不善：“老婆子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们还有理了？
在家的不早点做，非得等下工的回来才动手，一个个都懒驴上磨屎尿多！”
沈清月翻了个白眼：“奶奶说的是。
只是，大伯娘不是一天都在家吗？
她怎么不提前帮着烧把火、择个菜？
也好让我们回来能早点吃上饭，您老也不用饿肚子了。”
这话一出，沈老太的眼睛当即瞪得溜圆：“嘿！
你个死丫头片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敢管起你大伯娘的事了？
她是你长辈！
用得着你一个小辈来安排活计？”
沈老太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沈清月脸上。
“再说了，一家人相互帮忙不是应该的吗？
你们二房不也得吃喝拉撒，多干点活不是天经地义？
还敢在这儿跟我老婆子掰扯？”
“妈说得对！”
话音刚落，里屋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沈伯母李月桂扭着腰肢走了出来。
李月桂一出来就加入了战局，“沈清月，你个小蹄子懂个屁！
我白天不要干活的啊？
我给梦瑶纳鞋底不费工夫？
我给家里男人缝补衣裳不费眼神？
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就知道死干活，一点巧都不懂！”
她说着，还特意上下打量了沈清月一眼，眼神里满是嫌弃。
沈清月差点被她这番话逗笑。
给沈梦瑶纳鞋底？
给大伯缝补衣裳？
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
上辈子她可是清楚得很，沈梦瑶脚上穿的不是的确良就是新买的胶鞋，哪需要她娘亲手纳鞋底？
大伯的衣服，更是沈梦瑶从县城里淘换回来的时髦货色，哪里还看得上有补丁的衣服。
“哦？
原来大伯娘一天这么忙啊。”
沈清月故作恍然，“那敢情好，不知道大伯娘给梦瑶堂妹纳的鞋底是什么花样的？
改明儿也让我娘学学。
还有大伯娘之前答应给小虎做的新衣裳，是不是也该拿出来了？
小虎最近窜个子快，旧衣服都短了一大截，正等着穿呢。”
李月桂脸上的横肉抖了下。
她给沈梦瑶纳鞋底是真，但那是预备着说亲事的时候撑场面用的，平日里哪舍得穿。
至于小虎的衣裳，她更是连块布头都没动过。
“你、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月桂有些语塞，眼神闪躲，“我还能亏待了小虎不成？
你这是挑拨离间！”
沈老太见儿媳妇被沈清月几句话问得卡了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猛地一拍太师椅扶手：“反了你了！
沈清月！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不仅顶撞长辈，还敢编排你大伯娘了！
沈立夫！
王春花！
你们两个死人吗？
还不出来管管你们的好女儿！
就这么教她没大没小，忤逆不孝的？”
老太太的声音拔得老高，生怕左邻右舍听不见她沈家的“家丑”。
王春花刚要开口，手臂却被沈立夫拉住了。
他朝着王春花摇了摇头。
“不是奶奶说的一家人相互帮忙吗？
怎么就我们二房得洗衣做饭，大伯母一家就啥活不用干。”
李月桂脸上挂不住，柳眉倒竖：“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梦瑶眼下正忙着说亲的事，哪有闲工夫？”
她转向沈老太，双手捏成拳给沈老太捶背，“妈，您就放宽心。
等咱们梦瑶嫁进了万元户，往后您就擎等着享清福吧！
到时候梦瑶但凡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也够咱们嚼用的了。”
老太太被儿媳妇哄得眉开眼笑，眯着眼睛，仿佛己经瞧见了往后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沈清月心底冷嗤，也就你们眼瞎，将苏志强那渣男当个宝！
她面上却丝毫不露，“那敢情再好不过！
往后梦瑶堂妹嫁过去，若是一个月能拿个三五十块钱回来贴补家里，我们二房也能跟着沾光，不说顿顿吃肉，隔三差五也能开开荤了。”
李月桂脸上的笑意霎时僵住，往地上啐了一口：“呸！
梦瑶孝敬也是孝敬我们大房，孝敬她亲爹娘和奶奶，跟你们二房有什么相干？
还想跟着享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沈清月早就看清这家人自私自利的嘴脸。
她故作惊讶：“大伯娘这话可就奇了。
方才奶奶还说一家人要相互扶持。
这些年，我们二房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挣的工分，大头都落在了谁家口袋里，大伯娘心里没数吗？
如今怎么听您的意思，倒像是大房一朝富贵，就要把我们这起子穷亲戚甩开单过？
天底下，怕是没这个道理吧？
奶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把话头又抛给了沈老太。
沈老太一噎。
这死丫头，今天怎么牙尖嘴利的！
刚刚她也就是话赶话地那么一说，眼下要是改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行了行了！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还不赶紧滚去灶房帮忙！
一天到晚就知道犟嘴，没个安生时候！
就你这尖牙利齿的模样，我看以后哪个媒婆敢上你家的门！”
沈清月翻了个白眼，转身出了屋。
今天话己经说到这了，戏台子搭好了。
接下来，就等着这场戏如何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