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妖兽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带着腐肉气息的热风扑在脸上,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胸腔里轰鸣,仿佛要撞碎肋骨。
“吼——”绿光暴涨,一头足有丈高的铁喙鹤扑扇着翅膀冲来,尖锐的喙部泛着金属光泽,尾羽上的倒刺沾满黏液。
纪天怜猛地滚开,铁喙擦着他耳畔刺入石壁,碎石飞溅间,他看见鹤爪上拴着的铜铃——正是太极宫内门弟子的标志。
“二阶灵禽......果然是故意杀我。”
少年咬牙起身,黑骨片在掌心发烫,顺着经脉输送的煞气让他的视力骤然清晰。
铁喙鹤拔出喙部,转头再次冲锋,纪天怜看准时机,挥动木铲砸向其眼睛。
“啪!”
木铲断成两截,铁喙鹤却只是晃了晃头,反倒被激怒,尾羽上的倒刺如箭雨般射出。
纪天怜就地翻滚,左臂被划开三道血口,黑骨片的蓝光刚要蔓延,却听见脑海中响起一声冷哼:“杂役男,就这点本事?”
“谁?”
纪天怜惊觉,这声音竟与昨夜救他的幽影如出一辙。
铁喙鹤趁机扑来,利爪扫向他咽喉,千钧一发之际,他侧身撞向旁边的木栏,腐朽的栏杆轰然倒塌,露出后面堆积如山的废丹渣——正是白天他偷偷吸收煞气的地方。
“死吧!”
铁喙鹤的喙部刺穿木栏,纪天怜却抓起一把废丹渣塞进它嘴里。
黑骨片突然剧烈震颤,废丹中的残留煞气被瞬间抽空,化作缕缕青烟钻入纪天怜掌心,铁喙鹤发出痛苦的嘶鸣,身体迅速干瘪下去。
“原来如此......”少年喘息着按住黑骨片,感受着体内躁动的力量,“煞气不仅能淬体,还能吞噬灵气......”“现在才明白?”
幽影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纪天怜看见一道黑影从梁上跃下,月光透过屋顶破洞,照出来人袖口的噬灵魔纹玉牌,“亏你还是纪大山的儿子,这点悟性,真让我失望。”
“你是谁?”
纪天怜握紧狼首刀,却发现对方并无敌意。
黑影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冷艳的脸,正是圣魔宗护法苏清雪,她指尖夹着一枚黑色令牌,上面刻着“邀魔”二字。
“我是谁不重要。”
苏清雪抛来一瓶药剂,“把这个涂在伤口上,别死了——太极宫的杂役区,还等着你来颠覆呢。”
纪天怜接住药瓶,嗅到熟悉的艾草香:“你认识我母亲?”
苏清雪瞳孔微缩,转身走向铁门:“记住,子时三刻,剑坪东侧第三棵松树下。”
她顿了顿,“别让张铁柱那个老粗跟着,他太聒噪。”
铁喙鹤的尸体在身后渐渐化作枯骨,纪天怜打开药瓶,冰凉的液体接触伤口时,竟传来母亲掌心的温度。
他摸出慕容瑾的纸条,背面的字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测灵碑本是魔器,太极宫用它锁住了天下人的灵根——杂役男,想试试真正的力量吗?”
回到杂役房时,张铁柱正坐在床沿擦刀。
他抬头看见纪天怜完好无损,咧嘴一笑:“小子,够硬气啊,铁喙鹤都没能啃了你。”
纪天怜将断成两截的木铲扔在墙角,瞥见张铁柱怀里掉出的半块令牌,上面刻着“圣魔外门”西个字。
老杂役慌忙捡起,却被纪天怜按住手腕:“你到底是谁?”
张铁柱沉默片刻,突然掀起裤腿,露出膝盖上的旧伤:“十年前,我是圣魔宗的外门弟子,奉命潜入太极宫当卧底。
谁知任务暴露,他们打断我的腿,还逼我亲手杀了同袍......”他声音发涩,“纪小子,你知道为什么杂役区的灵米总是发酸吗?
因为里面掺了‘忘道散’,专门用来磨灭咱们的斗志。”
纪天怜想起每日难以下咽的粥食,握紧了拳头。
张铁柱从枕头下摸出一卷泛黄的兽皮书,正是《煞气辨源》残页:“今晚去剑坪,把这个还给慕容瑾——她表面是太极宫圣女,实则一首在查测灵碑的秘密。”
子时三刻,剑坪东侧。
纪天怜躲在松树后,看见慕容瑾如期而至。
她褪去了白天的青衫,换上一袭黑衣,腰间别着的不再是玉简,而是一把刻着雪莲花纹的短剑。
“杂役男,我等你很久了。”
慕容瑾转身时,雪莲花耳坠轻轻晃动,“测灵碑的裂痕,你看到了吧?
那是五百年前魔修大帝留下的剑意,太极宫用无数修士的精血镇压,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公允。”
纪天怜掏出黑骨片,只见在月光下,骨片纹路与测灵碑的裂痕竟完美重合:“这是......”“弑帝骨,上古魔修大帝的遗骨,也是打开测灵碑封印的钥匙。”
慕容瑾指尖抚过骨片,“你母亲柳芸娘,当年就是奉命寻找弑帝骨的圣女,却在坠星谷爱上了你父亲,背叛了太极宫......”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莽带着西个内门弟子冲来,手中提着的灯笼上印着“清魔”二字,他阴冷地笑着:“杂役男,你果然和魔女勾结!
长老会有令,但凡与魔修往来者,格杀勿论!”
纪天怜挡在慕容瑾身前,黑骨片的煞气顺着经脉涌向双臂。
林莽挥剑劈来,却见少年徒手握住剑身,虎口渗血却不松手:“林莽,你腰间的镀金令牌,刻着‘旁支’二字吧?
是不是每次见到正统弟子,都要跪下行礼?”
“你怎么知道!”
林莽瞳孔骤缩,“你找死!”
他猛地抽剑,却发现剑身己被纪天怜掌心的黑骨片腐蚀出裂痕。
慕容瑾趁机甩出一道符篆,地面瞬间燃起蓝色火焰,将内门弟子困在中央。
“走!”
慕容瑾拉住纪天怜冲向山崖,却在转角处撞上刘管事。
他阴笑着举起手中的控魂铃:“杂役男,就算你能抗住铁喙鹤,也逃不过我的控魂术——跪下!”
纪天怜只觉一股力量压向膝盖,黑骨片却在此刻爆发出强光,将控魂铃的波动震得粉碎。
刘管事惊恐地后退,纪天怜看见他道袍下露出的皮肤布满抓痕,正是被魔修抓伤的痕迹。
“你居然修炼净魔心法......”慕容瑾语气冰冷,“用魔修的精血维持道基,却反过来屠杀同类,太极宫果然都是伪君子!”
刘管事突然跪地求饶:“我也是被逼的!
刑无咎长老说,只要我每月献上杂役的精血,就允许我修炼......”“够了!”
纪天怜挥刀劈断控魂铃,“张铁柱说的对,正道的规矩,都是用杂役的血写的!”
黑骨片在他掌心浮现出吞灵魔纹,刘管事的身体迅速干瘪,化作一具枯骨。
林莽趁机从后方偷袭,剑刃刺穿纪天怜肩膀。
少年怒吼着转身,黑骨片自动飞出,刺入林莽丹田。
内门弟子发出惨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气被骨片吸收,化作纪天怜手臂上的一道魔纹。
“现在知道了吧,杂役男也能杀人。”
纪天怜拔出剑,任由鲜血滴在测灵碑上,“而且,我不叫杂役男,我叫纪天怜。”
慕容瑾看着他肩头的伤口迅速愈合,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天怜,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测灵碑判定你是劣品?
因为你的灵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远处传来晨钟,纪天怜低头看着黑骨片,发现上面多了一道新的纹路,竟与母亲绣的星图一模一样。
慕容瑾掏出一枚玉简塞给他:“这是太极宫的密道图,今晚子时,藏书阁见——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太极经》。”
她转身欲走,却被纪天怜抓住手腕:“为什么帮我?”
慕容瑾回头,月光照亮她眼中的坚定:“因为我想看看,当魔子持剑斩破天道时,这虚伪的仙门,会碎成什么样子。”
回到杂役房时,张铁柱正在门口踱步。
看见纪天怜肩头的剑伤,他倒吸一口凉气:“你居然敢杀内门弟子?
刑堂马上就会来人......”“那就让他们来。”
纪天怜握紧黑骨片,“张叔,你说圣魔宗会收留我这样的杂役男吗?”
老杂役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收留?
你可是弑帝骨的宿主!
当年圣魔宗老宗主说过,若有持骨者现世,全宗上下需行大礼——纪小子,你天生就是要当魔主的人!”
他从怀里掏出完整的圣魔宗令牌,按在纪天怜掌心:“今晚子时,我带你从密道离开。
慕容瑾那丫头虽然是正道出身,但她手里的《煞气辨源》全书......说不定能救铁柱的命。”
纪天怜点头,忽然注意到张铁柱咳血的频率比往日更频繁。
老杂役摆摆手:“别担心,老子这把骨头还能撑住......倒是你,把这个收好了。”
他递来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烤灵米饼,“刘管事死了,以后没人克扣咱们的口粮了。”
子时将近,杂役区陷入寂静。
纪天怜摸出慕容瑾给的密道图,刚要出门,却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狼嚎。
他掀开窗帘,看见林晚秋的血色商盟马车停在山脚下,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她指间的骷髅算盘,以及......母亲的星图帕子。
“小弟弟,姐姐来接你了。”
林晚秋的声音混着夜风吹来,“带着弑帝骨,跟姐姐去极北冰原——那里有你母亲留下的礼物,还有......太极宫最想毁掉的秘密。”
纪天怜握紧狼首刀,黑骨片在此刻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他不知道,此刻在太极宫的刑堂,刑无咎长老正盯着镜中画面,嘴角勾起冷笑:“魔子现世,正好拿你祭我的净魔大阵......纪天怜,你逃不掉的。”
山风掀起窗纸,月光照亮床头母亲的护身符。
纪天怜摸出里面的碎玉,忽然发现玉片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星图所指,魔骨之基,持此剑者,当弑天道”。
他将碎玉与黑骨片拼合,竟形成一把完整的骨剑虚影,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妖异的蓝光。
张铁柱的催促声从门外传来,纪天怜将狼首刀系在腰间,最后看了眼测灵碑方向。
那里隐约有黑影闪过,袖口的噬灵魔纹玉牌忽明忽暗,正是苏清雪的标志。
“来了。”
少年低声道,掌心的黑骨片纹路流转,仿佛在回应某种呼唤。
他不知道,这一晚的选择,将彻底改写他的命运,而太极宫千年的伪善面具,也将从他手中开始,一寸寸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