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夜守亡灵
一个女孩子家什么也不懂，现在遇到了意外丧母的沉痛打击，除了伤心还是伤心。
眼眶里泪珠子总在打转转。
把妈妈安顿在破窑里，天色己暗，夜幕降临了。
帮忙的村民陆陆续续离开了。
寒窑中只剩下我和二狗的爸和妈。
妈妈己经死了，后事总要处理，我既悲痛，又犯难。
家里还有一个不到五岁的的弟弟，和两个不懂事的妹妹，妈妈的后事跟谁商量啊？
找亲朋吗？
由于妈妈娘家是外地人，她的娘家在何方，妈妈从来也没告诉过我。
找爸爸这边的亲戚吗？
自从爸爸妈妈离婚后，爸爸从来再没有步入过这个家。
在我的脑海中，己经没有了爸爸这个概念。
他的亲戚和爸爸一样，和我们也断了联系。
二嫂含了泪向我说道：“英子，妈妈死了，这么大的事，总该叫来你的家人，让家里人来处理妈妈的后事吧。”
“家？
是，是有个家。
家里还有三个不懂事的弟妹，有什么用呢？
他们还要靠我照料啊。”
“你爸爸呢，不如把他叫来，看妈妈的后事咋个办呀？”
“他，我没有爸爸！
他早年和妈妈离了。
要不是他，妈妈也不会疯疯癫癫的，落到这个地步。”
一提起爸爸，我哭得更加厉害了。
“总该有舅舅吧？
或者其他亲戚，通知他们来也行。”
“妈妈娘家在外地，具体什麽地方，她从来也没告诉过我呀。”
“太可怜了。
要不，我替妹妹你做主了。”
二哥也接上说。
我连忙跪在地上，给二哥和二嫂磕了三个头说：“二哥二嫂，俺妈的事全拜托你们了，咋个处理都行，等俺上班挣了钱，好加倍偿还你。”
“说哪里话呀？
你妈也是俺妈，要不是她救了我家二狗，俺那二狗——”二嫂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
夜深了，二哥蜷缩在破旧的棉大衣里呼呼地睡着了。
我和二嫂躺在白草窝里，这是牧羊人防寒备用的山草。
身上盖了二哥从他家里拿来的破棉被，首到后半夜，二嫂在哀叹声中进入梦乡。
我虽然乏困，心里猫抓一样难受，趁着被寒风吹得噗噗的烛光，看着躺在白草垫子上的妈妈，寂寞无助的困窘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只有流不断地的泪水陪伴着我。
梦幻间，妈妈从草垫子上坐了起来，将我紧紧地搂在怀中。
用她脏兮兮的衣袖，擦着我满脸的污垢，回忆起当年美好的情景。
那是七十年代中期，因为生活所迫，老爷领了外婆和妈妈，来到晋北一个煤窑打工。
后来因为塌陷事故，老爷永远留在深不见底的煤窑之中。
姥姥领着妈妈靠领到的数量不多的怃恤金，艰难度日。
后来遇到了远在铁路上班的爸爸，经人说和，妈妈和爸爸组成了家庭。
那时的小日子过得倒也红火，妈妈参加生产队里劳动，爸爸每月的工资，除开销生活费外，每年还有不少节余。
爸爸就用这些钱在同北市郊盖起了五间土坯平房。
后来又生下了我这个宝贝疙瘩。
爸爸喜出望外，每天下班再迟，也要骑了刚买来的自行车匆匆回家，就是刮风下雨也不在外边过夜。
在他看来，家就是一切，就是幸福的港湾，家里有他深爱的妻子和女儿。
他一进家门，顾不上洗掉手上的脏污，把我抱起。
有时把我举过头顶，转着圈儿学着秃鹰飞翔的动作。
为此，妈妈总是唠叨说：“看你把孩子吓着了，万一丟了魂，还要请先生招魂不成。”
果不其然，一次他举起我在院子里兜圈子，一不小心，把我摔在地上，我哇哇大哭，他挨了妈妈一顿臭骂。
事不凑巧，可能我着风受凉，那天夜里，发起了高烧。
妈妈忙叫来了当地的一个老头神汉，他观颜察色后，断定我中了野魂。
先是燃了烛香，点燃一张黄色纸张，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然后喝了一口冷水，喷在我的脸上。
天黑后，又拿了香烛将“鬼魂”送到百步以外的十字路口。
那神汉还抓了一把没脱壳的谷子说：“趁着热水将谷子吞了，蒙上被子睡上一觉，你的病就好了。”
按照神汉要求，我吞了谷子便蒙头大睡了，醒来时浑身大汗，把被褥都弄湿了。
第二天，我的病果然好了。
为此，妈妈还买了两斤糕点酬谢了神汉。
爸爸每次回家，都要给我一个惊喜。
不是买了小飞机，就是一盒一毛二分钱的小蜡笔，或者小人书之类的。
时间长了，这些东西竟然装了满满一纸箱，把邻居家的孩子羡慕的不得了。
一次，一个同伴在我家玩耍时，把我的小飞机偷着拿走了，气得我哭了好半天。
爸爸见我泪水泱泱的样子，第二天又给我买了一个更大的木制小飞机，让我高兴了好几天呢。
远处一阵鸡鸣，紧接着是一阵狗的狂叫声。
这声音把我从美梦中惊醒了，我还认为自己处在爸爸的怀抱里。
睁开眼睛，爸爸不见了，我怎么躺在了二嫂的怀抱里呢？
可能她怕我想不通，夜半三更寻了短见？
还是怕我着凉感冒？
双手把我搂得紧紧地，以此用她的体温来暖热我冰冷的身躯。
好梦永远也回不来了，温馨的小家庭也永远消逝在烟雾之中。
留在我心中只有无奈的悲伤和苦痛。
我抬了头，望了望“沉睡”的妈妈，在那无声无息的世界里，她睡得那么香甜，又是那么淡然，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无法言表的疲惫。
妈妈走了，她告别了人间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儿女和给她带来无限烦恼的丈夫，以及贫穷的生活。
但愿妈妈在那遥远的另一个世界，能幸福快乐，无忧无虑。
我意识到，她累了，也该歇歇了。
她去了没有痛苦和煎熬的极乐世界，没了惆怅和牵挂。
我的心像浇了一瓢冰水，从头凉到了脚底。
自己觉得以后的日子没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