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跨过警戒线时，一阵腐臭夹杂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祁红药——那女人踩着三公分高的绣花鞋，却如履平地般走过坑洼的水泥地，旗袍下摆连一丝灰尘都没沾上。
"尸体在哪里？
"祁红药问道，声音比夜风还冷。
"里面，锅炉房。
"林毅指向厂房深处，"技术科刚到，正在取证。
"祁红药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等。
"她从随身的绣花布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暗红色药丸，自己含了一粒，另一粒递给林毅。
"含着，别咽。
"她命令道，"除非你想看见更多幻觉。
"药丸入口即化，苦涩中带着铁锈味。
林毅皱了皱眉，跟着祁红药走进厂房。
昏暗的灯光下，技术科的人正在拍照取证。
锅炉房中央，一个中年男性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白衬衫敞开着，露出胸口的空洞。
"死者王志强，45岁，建材市场个体商户。
"小李迎上来汇报，"报案的是附近流浪汉，说闻到臭味。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36-48小时前。
"林毅蹲下身，强光手电照亮死者面部。
同样的诡异微笑，同样的安详表情，仿佛死亡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但当他目光下移到胸口时，胃部猛地抽搐——那个本该是心脏位置的洞口边缘，隐约有细小的黑色物质在蠕动。
"陈法医到了吗？
"他移开视线，那些黑色物质立刻停止了蠕动。
"在路上堵车。
"小李压低声音，"林队，这案子太邪门了。
值班室刚接到电话，报案人坚持说他昨晚还看见死者在这附近转悠..."林毅正要开口，余光瞥见祁红药正站在锅炉房角落，仰头凝视着墙壁。
他走过去，手电光柱照在斑驳的墙面上——暗红色的符文几乎占据了整面墙，比公寓现场那个大了十倍不止。
五芒星的线条歪歪扭扭，像是用手指蘸血画成的，某些笔画末端还有滴落状痕迹。
"东方属木，青色。
"祁红药喃喃自语，指尖悬空描摹着符文轮廓，"用牺牲者的心头血绘制...比我想象的进展更快。
"林毅打开执法记录仪："能解释一下吗？
"祁红药转向他，眼睛在手电逆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琥珀色："五行学说中，东方对应木元素，代表色为青。
这个符文是五方镇魂中的东方阵眼，用活人心脏的血激活后..."她突然噤声，猛地转头看向尸体。
林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但祁红药己经大步走向尸体，从布袋里抽出一张黄纸符，啪地贴在死者额头。
"所有人退后！
"她厉声喝道。
技术科的人面面相觑，林毅刚要开口，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咯咯"声——死者的手指在动。
"这不可能..."小李倒退两步，"尸僵早就形成了！
"咯咯声越来越响，死者的关节像生锈的机器般开始活动。
林毅本能地拔枪，却看见祁红药从发髻中抽出那根木簪——此刻它正泛着淡淡的青光。
"阴魂不散，阳律难容。
"她以簪代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发光的轨迹，"退！
"木簪尖端突然爆出一团青焰，尸体剧烈抽搐起来，一股黑烟从胸口空洞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
林毅听见耳边响起无数窃窃私语，仿佛有上百人同时在他脑子里低语。
他双腿发软，却无法移开视线——黑雾中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脸。
祁红药手腕一翻，木簪划出复杂的符号。
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猛地朝她扑来。
"林毅！
"她第一次首呼其名，"你口袋里的警官证！
"林毅下意识摸向胸口口袋，指尖触到某个坚硬的东西——是会议结束后祁红药悄悄塞给他的铜钱。
他刚掏出来，铜钱就变得滚烫，一道金光射出，将黑雾洞穿。
祁红药趁机将木簪插入黑雾中心，念出一串晦涩的咒语。
黑雾剧烈翻腾着，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死者的身体重重落回地面，恢复了平静。
厂房里死一般寂静。
技术科的人呆若木鸡，小李的相机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集...集体幻觉？
"小李声音发抖。
祁红药收起木簪，面色苍白如纸："你们可以这么理解。
"她转向林毅，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现在你相信我了？
"林毅低头看着掌心——铜钱己经裂成两半，断面焦黑如炭。
两小时后，临时指挥部设在工厂办公室。
林毅灌下第三杯咖啡，监控屏幕上是技术科连夜分析的符文照片。
"两处符号核心结构相同，但笔画顺序和附加纹路有差异。
"技术员指着对比图，"像是某种序列中的不同环节。
"祁红药站在窗边，月光给她镀上一层银边："五行相生，金生水，水生木...凶手在按相生顺序激活阵眼。
西方金，北方水，东方木，接下来是南方火。
""你的意思是还会有三起命案？
"林毅揉着太阳穴，"我们连凶手的作案动机都还没搞清楚。
""动机很明确。
"祁红药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金光，"破坏五方镇魂，释放被封印的东西。
"她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三个点："根据古籍记载，剩下三个阵眼应该在这里、这里...和这里。
"林毅看着她标出的位置——临江老城区钟楼、南郊温泉度假村、市中心金融大厦。
都是人流量极大的公共场所。
"如果凶手真要在这几个地方杀人取心，为什么前两起选在相对隐蔽的地点？
"他质疑道。
祁红药轻轻摇头："不是地点重要，是牺牲者。
五行各有对应，金命、水命、木命...前两个死者生辰八字必然符合。
"她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色液体。
林毅递过纸巾："你受伤了？
""灵力反噬，不碍事。
"她擦去血迹，腕上的血珠手链少了一颗，"我们必须赶在下一个满月前阻止凶手。
五符俱污，封印将破。
"林毅调出两个死者的资料："张雯，1994年8月12日生；王志强，1980年3月5日生。
这算什么命？
""猴年申月，金命；猴年卯月，水命。
"祁红药不假思索地回答，"下一个应该是木命，1988年2月或1976年5月出生的人。
"林毅快速检索数据库："临江符合条件的有十几万人，这——""等等。
"祁红药按住他手腕，"两死者还有什么共同点？
"林毅翻看笔记："都是独居，社会关系简单...哦，都参加过冥想课程！
张雯的日程表上有记录，王志强妻子说他最近迷上了某种心灵净化疗法。
"祁红药眼中精光一闪："净心阁？
""你怎么知道？
"她掏出手机，调出一则旧新闻：《净心阁冥想中心涉嫌精神控制，多名学员投诉》。
配图中，一个穿白袍的光头男子正在带领学员打坐，背景墙上隐约可见类似五芒星的装饰。
"明慧法师，原名赵德明。
"祁红药放大图片，"二十年前就因邪教活动被取缔，看来他找到了新靠山。
"林毅立刻拨通电话："查净心阁所有在册学员，重点筛选1988和1976年出生的...对，立刻！
"挂断电话，他发现祁红药正凝视着窗外月亮。
月光下，她的侧脸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仿佛一尊即将融化的冰雕。
"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毅忍不住问，"那些...法术，还有对邪教的了解。
"祁红药轻轻抚摸腕间血珠："守护者，观察者...随你怎么称呼。
临江城地下埋着太多秘密，总需要有人记得。
"她转向林毅，月光在眼中流转："重点是，现在有东西想出来，而我们必须在更多人死去前阻止它。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小李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林队！
净心阁的登记表查到了！
有个1988年2月出生的女学员昨天刚预约了今晚的私人课程——就在老城区钟楼顶层！
"林毅和祁红药同时站起身。
"钟楼...西方属金，怎么会？
"祁红药皱眉，"除非...""除非凶手改变了顺序。
"林毅抓起外套，"走！
"警笛划破夜空时，林毅瞥见祁红药正在后座用朱砂在黄纸上画符。
她的手指移动速度快得产生残影，口中念念有词。
当警车驶过一盏路灯，他分明看见她投在车窗上的影子头戴乌纱，腰佩玉带。
"到了之后跟紧我。
"祁红药突然开口，将画好的符咒塞给他，"不管看见什么，别碰那些黑雾。
"林毅握紧符咒，纸面传来细微的震动，仿佛有生命在其中跳动："你早知道会这样？
""不。
"祁红药望向越来越近的钟楼，眼中金光大盛，"但我怕更糟的情况。
"钟楼的尖顶刺破夜空，大钟指针指向11:55。
林毅没来由地想起祁红药说过——满月之夜，阴阳界限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