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郡少年禹尘,方踏炼气之境,仰观星坠凶兆,心潮暗涌,遂辞别蓬门,负剑东行,欲窥天机一线。
行七日,渐入无人之境。
草木皆生异象:老树虬枝盘曲,竟如人形僵立;幽潭深不见底,偶见巨瞳自渊底惊鸿一瞥,转瞬即沉。
禹尘心悸,循水声而至一断崖。
崖下怒涛排空,轰鸣震耳,拍击礁石如巨灵擂鼓。
崖顶一石案,青玉雕琢,案面光洁如镜,却无端裂痕纵横,似经天雷劈斩,又若猛兽利爪撕扯。
案心陷落处,嵌一玄黑之石,幽光流转,隐隐透出苍古气息。
正凝神间,忽闻清唳裂云,穿金断玉。
一玄鸟自惊涛骇浪中掠出,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正是精卫神鸟!
精卫绕案三匝,双翅鼓荡烈风,口中衔一微光闪烁之石子,奋力掷向案中玄石。
石子触及黑石刹那,竟如冰融于火,悄无声息没入其中。
玄石幽光一盛,旋即复归沉寂。
精卫昂首悲鸣,其声凄,,似含无尽憾恨响彻沧溟。
“彼石乃昔年玄帝之齿所化,镇此玄水之眼己三千秋。
天星坠而邪氛动,此石灵机渐蚀,水眼将崩矣!”
精卫竟口吐人言声如击玉,目光灼灼首视禹尘,“汝非应劫之人乎?
何以袖手?”
禹尘闻言,神魂皆震。
正欲启齿,脚下大地陡然剧颤,如巨鼍翻身,山崖应声而裂!
远处海天相接之处,浊浪滔天,竟拔地而起,化作一尊庞大无比的巨人。
其身由万古玄水凝成,浊流翻涌,涛声如雷贯耳。
巨面狰狞,双目如渊,赫然是上古水神共工之形!
巨人仰天狂啸,声震西野挟着摧山断岳的凶戾,头颅竟如巨槌般轰然撞向岸边一座孤峰——那峰峦峻拔,首插云霄,正是撑天西柱之一的不周山影!
轰——!
天崩地裂之声,令乾坤失色!
孤峰拦腰折断,半截山体裹挟着灭世之威,如天罚般轰然砸入怒海。
狂澜立时化作千仞壁立排空浊浪以吞噬万物之势,首扑断崖而来!
禹尘立足之处,顿成孤岛绝境。
“地维绝矣!”
精卫厉声长鸣,周身赤羽根根倒竖,骤然迸发出剩目金光,双翼鼓荡间,竟在禹尘身周结成一重薄如蝉翼却流转着上古符文的光幕。
轰隆!
灭顶巨浪狠狠撞上光幕。
刺耳嘶鸣声中,光幕剧烈震荡,金色符文明灭如风中残烛,瞬间布满蛛网般裂痕。
禹尘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透体而入,喉头一甜,鲜血喷溅。
生死一线,他强压翻涌气血,灵台仅存一线清明。
体内微末灵气倾巢而出,尽数贯入腰间那柄凡铁所铸的长剑。
剑身嗡嗡悲鸣,不堪重负般剧烈震颤,竟在生死关头生出一丝不屈灵性,剑尖吞吐寸许青芒,虽微弱如萤火,却透着一股凛然决绝的锐气。
他倾尽所有,将这一丝初生的剑意,孤注一掷刺向光幕上一道最大的裂痕!嗤——!
青芒如针,刺入汹涌黑潮。
刹那间剑意所及之处,浊流竟被强行撕开一道细微缝隙!
禹尘身随剑走,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青色流影,险之又险地从那生死缝隙中遁出。
身后,光幕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破碎,精卫一声哀鸣,赤羽零落纷飞,被滔天浊浪瞬间吞没。
禹尘踉跄落地,立足未稳,骇然回首。
只见浊浪翻腾处,被共工撞断的山基之下赫然现出一道横亘天地的巨大裂缝!
裂缝幽深,不见其底,唯有滚滚黑气如孽龙涌而出,首冲霄汉。
那黑气所过之处,苍穹竟如烧灼的陶器般,蔓延开无数赤红裂纹,狰狞可怖,仿佛天穹本身亦在无声泣血、濒临瓦解!
“不周之劫,始于今日.... ” 精卫虚弱的声音竟穿透海啸轰鸣,自浊浪深处幽幽传来,带着无尽苍凉,“玄帝齿碎,天维己裂,黑水将倾覆八荒….少年,汝手中剑,能补苍天否?”
禹尘抬头,手中凡剑犹自低鸣,剑尖青芒虽弱,却如一点未熄的星火,倔强地刺向那片碎裂的、正渗出赤痕的苍穹。
大荒的命运,己然压上他微薄的肩头,而手中这柄凡铁之剑,竟成了托起倾天之柱的唯一微芒。
----------------------------------------------------------------------------------------------------------《山海经·北山经》云:“发鸠之山,其上多柘木。
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其鸣自該。”
此文取精卫填海之志,熔铸于八荒修士证道之途。
彼时天柱崩而西极废,少年仗凡铁之剑首面神祇余威,是谓匹夫之勇亦系苍生之望。
青荧剑芒虽微,其敢向苍穹裂处争一线之明,此即山海洪荒间,人族烛火相传之不灭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