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林萱公寓楼下的阴影处,抬头望着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窗帘没拉严实,我能看见她走动的身影——那熟悉的步态,曾经让我魂牵梦萦。
"这次一定要说清楚。
"我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小盒子。
那里面是一枚戒指,我花光了三个月的薪水买的。
林萱不会知道,因为两周前她毫无预兆地提出了分手,理由简单到可笑——"没感觉了"。
电梯里,我对着反光的金属门整理头发。
黑眼圈很重,这几晚我几乎没睡。
门开时,我深吸一口气,走向307室。
敲门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脚步声接近,门开了。
林萱穿着那件我送的淡蓝色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
看到是我,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冷漠。
"周明远?
"她皱眉,"我们己经分手了,你别再缠着我好不好?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捅进我的胸口。
我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让我稍微清醒。
"为什么?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至少给我一个真正的理由。
"林萱叹了口气,眼神飘向屋内,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让我进去。
最终,她侧身让开了门。
"五分钟。
"她说。
公寓还是老样子,沙发上的抱枕是我挑的,茶几上的马克杯是我们一起在陶艺课做的。
一切都那么熟悉,却又陌生得可怕。
林萱站在客厅中央,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副防御姿态。
"萱萱..."我向前一步,她却后退了。
"别这么叫我。
"她冷淡地说,"我们己经结束了,明远。
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我心中的火苗突然蹿高,变成熊熊燃烧的怒火。
三年来我为她付出的一切,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抹去?
我猛地向前,双手抓住她的肩膀。
"看着我!
"我吼道,"***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有别人了?
"林萱挣扎着,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恐惧?
还是...解脱?
"放开我!
"她用力推我,但我比她强壮得多。
在扭打中,我们跌倒在沙发上。
我压住她,愤怒让我失去了理智。
我抓住她上衣的后领,猛地向下一扯。
"你干什么!
"林萱尖叫起来,但我己经看到了——她后背中央,沿着脊椎,有一条细长的开口,像拉链一样从颈部延伸到腰部。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不是伤口,因为边缘整齐得不可思议,而且没有血迹。
更诡异的是,透过那条缝隙,我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内部。
林萱突然停止了挣扎。
她的表情变得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啊,被发现了。
"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我熟悉的音调,而是某种...非人类的东西发出的声音。
我惊恐地向后退去,跌坐在地板上。
林萱——或者说,那个穿着林萱皮囊的东西——缓缓坐起身,动作流畅得不自然。
"本来想和平解决的。
"它说,手指摸到后背的开口处,"但现在看来不行了。
"它——我无法再把它当作林萱——开始从那个开口处剥离自己的皮肤。
就像脱下一件紧身衣,只不过这件"衣服"是人类的皮囊。
我眼睁睁地看着"林萱"从自己的皮里钻出来,那景象让我的胃部剧烈抽搐。
从皮囊里出来的东西...我无法准确描述。
它像是人形,却又不是,全身覆盖着某种光滑的、泛着珍珠光泽的物质,没有五官,只有几个凹陷暗示着眼睛和嘴的位置。
"你...你把林萱怎么了?
"我颤抖着问,尽管心里己经有了可怕的答案。
它——现在我能确定是"它"了——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在没有人脸的情况下显得格外惊悚。
"原来的那个?
"它用那种不属于任何声带发出的声音说,"她早就...不在了。
我们只对空壳感兴趣。
"我的视线无法从地上那堆人皮上移开。
它如此完美,连指甲和睫毛都保留着,就像林萱刚刚蜕下的蛇皮。
"为什么?
"我听见自己问。
它向我走来,步伐轻盈得不似人类。
"为了生存。
为了融入。
你们人类数量太多了,我们只能...替换。
"当它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时,我突然扑向地上的人皮。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本能,也许只是疯狂的念头。
我抓起那张皮,感受到它在我手中诡异的温度和质地——既不像布料也不像真正的皮肤。
那个生物发出一种高频的声音,像是愤怒的嗡鸣。
它向我冲来,但我己经把人皮举到了面前。
在极度的恐惧和混乱中,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我开始试图穿上它。
人皮的开口处像有生命一般吸附在我的皮肤上。
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席卷全身,既痛苦又愉悦,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重组。
我尖叫起来,但那声音很快变成了林萱的嗓音。
那个生物停下了攻击,静静地站在一旁观察。
我能感觉到人皮在收紧,贴合我的每一寸肌肤。
最痛苦的是面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重塑我的骨骼和肌肉。
我在地上翻滚,视线变得模糊,然后重新清晰——但色彩感知不同了,林萱的近视眼成了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开始消退。
我颤抖着站起来,走向墙上的全身镜。
镜中人是林萱。
完美的、毫无破绽的林萱。
我触摸自己的脸,镜中人也做同样的动作。
我拉开衣领看向肩膀——那里原本有的胎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林萱光滑的皮肤。
"这...这不可能..."我用林萱的声音说。
那个生物走近我,现在它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或者说,我的感知被改变了。
"现在你明白了。
"它说,"我们是同类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新身体,一种诡异的兴奋感开始取代恐惧。
我是林萱了。
我可以拥有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她的...一切。
"后背..."我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转身查看镜子。
人皮的接缝处己经完全愈合,看不出任何痕迹。
"它会自我修复。
"生物解释道,"只要穿上,就是完美的伪装。
"我转向它,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么...原来的林萱呢?
她真的...死了?
"生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不全是。
她的...精华,还在皮里。
你会慢慢感受到的。
"这句话应该让我恐惧,但奇怪的是,我只感到一种莫名的期待。
我看向公寓的窗户,外面雨己经停了,月光照进来,映出两个非人生物的影子。
"那么..."我微笑着说,声音甜美如林萱从前对我说话时的样子,"接下来怎么做?
"生物——我的同类——伸出手,触碰到我的新脸庞。
"学习。
适应。
然后...寻找下一个空壳。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们同时转向门口。
"林小姐?
"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传来,"我是楼下的张阿姨,刚才听到尖叫声,你没事吧?
"我与同类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走向门口,调整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当我打开门时,我己经准备好扮演我的新角色了。
"张阿姨,真不好意思,"我用林萱的声音说,语气里带着恰如其分的歉意,"刚才看到一只大蟑螂,吓到我了。
您要进来喝杯茶吗?
"老太太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瞄了眼我身后的公寓。
我知道她在寻找什么——一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的踪迹。
但她什么也不会找到。
"不用了,你没事就好。
"她最终说道,眼神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有事就喊一声,我们这栋楼最近...不太平。
"我微笑着点头,关上门后,笑容立刻消失了。
"她怀疑了。
"我对同类说。
它——现在我能看出是个"她"了——无所谓地耸耸肩:"人类总是怀疑,但很少真正发现什么。
我们会处理好的。
"我走向林萱的衣柜,开始翻找更适合我的衣服。
在这个过程中,我注意到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我和林萱的合照。
我拿起它,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既熟悉又陌生,就像在看着别人的记忆。
"这会持续多久?
"我问,"这种...双重感觉?
"同类走过来,从我手中拿走相框,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不久。
很快,你就只会记得作为林萱的生活。
"她停顿了一下,"不过,有些人皮的...原主人,会留下更深的印记。
"我点点头,不再思考这个问题。
窗外,月光被云层遮住,公寓陷入半明半暗之中。
在这光影交错间,我——曾经的周明远,现在的林萱——开始了我的新生活。
而在我不知道的城市角落,还有多少像我这样的存在,正完美地伪装着,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