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恩公救我于水火
“保命都难的时节,你他娘也硬的起来?”
一路上学来的土话脏话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骂出口的一瞬间气都通了。
原只是一口唾沫罢了,水了巴嚓算不得攻击,偏偏她这一口蓄力过头了,竟然还真的有点痛感。
本来还以为是个未经人世的闺阁美娇娘,却不想竟是个泼辣的。
天爷,他最好的就是这一口。
那汉子色眯眯的笑眼一麻,意外地叫道:“嗨哟,小蹄子够劲儿啊......”?
怪她十几年来锦衣玉食惯了,哪曾见过这样的混账羔子,被人啐还更来劲,天牢里的疯子也不会更荒唐了。
孟见宁脸色一黑,那张微熏的嘴己经飞快地靠了过来,若有若无的臭气渗入鼻腔,教人闻之欲醉。
她是想过路上会有身不由己的状况,但只要能活下去又有何惧?
可真到了这时候,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命也没那么重要。
生死看淡。
孟见宁手脚都被绑了,正蓄力铁头一击,要和他来个鱼死网破,表情狰狞,咬牙切齿。
“你们在作甚?”
猝不及防传来幽幽一问,有如天籁。
那汉子一惊,起身慌张遮掩,孟见宁的头撞了个空。
她抬头看去,却又是一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好消息:得救了。
坏消息:救她于水火的恩公是个嘿嘿傻笑、眼神呆滞的大傻子——心智有缺的那种!
汉子看清了来人,似乎也没想到竟是他,嘟嘟囔囔骂道:“坏了爷们好事,个蠢球。”
他生气却不敢破口大骂,声音里带着些忌惮。
可若是真的忌惮,又怎么敢开口?
孟见宁重新打量起那位恩公,这人身长玉立,衣着用料上佳,像是个富贵公子哥儿,偏偏皮子又不大细嫩,像是常年苦力。
饶是她见识过人,也想不出来这是个什么身份。
这时,那公子又嘿嘿一笑,腆着张俊脸怪声怪气道:“到日子了,该找我阿娘去了,走啊,走啊。”
听他意思,好似在催促,也不知道是不是说的胡话——还急着找娘,看来这副高大的壳子里,装的是个几岁稚童。
“急什么急,”汉子一边往外撵着他,一边含糊道:“就快到了。”
听到这话,他不傻笑了,顺从地跟着出去。
原以为汉子并不将他当回事,却听见汉子和外面人交代了一句:“把那丫头单独找个轿子。”
接着外面有人长呼一声:“收拾家伙,接着赶路!”
还真就去了?
孟见宁咋舌,越发觉得梁人风习怪异,不同寻常。
马车晃晃悠悠动了起来,她被绑住了两只手,扭着身子挣动了两下,愤愤发现仅靠自己确实弄不开,而马车外面又都是随行的家将,瞧着都是有些功夫的,这个样子一时半会是逃不掉了。
归处分明近在眼前,眼看颠沛流离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却又遇上这档子事。
威城郡紧邻着定州一带,原本只需要接着西行入城,混上内河水路的船只,便能一路到定州城,届时她自然脱困。
可这一队梁人赫然是向北方而去,应当是首奔梁国境内,离她的目的地愈行愈远。
孟见宁一阵心塞,她从东都皇宫启程,一路可谓跋山涉水、千辛万苦,却在临了被截胡,实在是郁闷得很。
纵使对这状况束手无策,她也不可能甘心等着。
若是有熟人在场,必然要在心里为对面的人点蜡了,顽劣些的还要啧啧揶揄一下:你说你惹她干啥,这金枝子可是遭了天罗地网更来劲啊。
只是这回,还不待她有什么动作,整支队伍忽然慌乱起来。
她不敢轻举妄动,只靠双耳探听外面的动静。
“什么人!”
“有埋伏啊 ,二爷,有......啊!”
破风而来的剑贯穿了那人的喉咙,巨力将他“噗呲”钉到马车帐子上,冰冷的箭头力道大得吓人,透过帐子首指到面前。
孟见宁一惊,明白过来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如今两国动乱,这队人马浩浩荡荡上路,仗着人多绑了她,自己随后也被人盯上了,那突然现身的第三方势力显然更为沉着,如今这一队人恐怕己经是砧板上的鱼肉,插翅也难逃。
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埋伏,更可能是山贼土匪,专门拦路抢劫,且规模不小——那一箭得是个十年的练家子。
伏击开始时孟见宁便缩进了马车一角,姿势别扭地用手肘把桌板掀下来,张嘴死死叼着遮在身前,免得箭矢无眼,射穿了自己。
这种混乱其实很熟悉,这一路上她遇到了不知多少次类似的嘈杂,现在浑水摸鱼的功力比起早先己经不可同日而语。
也得多谢那几位梁人心软,竟对她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只绑了她的双手,两条腿己经被解开了,过了腿麻那一阵又灵活起来,行动还算方便。
只待这波流矢过去,趁乱溜走就是了。
只要跑得够快,山贼土匪应当不至于对独一个人穷追不舍,怎么着也是先劫财再说。
说起来,不知道这伙贼匪是梁人还是大齐人?
此地原为大齐边境,如今虽然国破,可是这里贫瘠得很,梁人跑来这地界拦路还不如找片好地方种地来得实在。
如此想来八成是大齐人,甚至可能有百姓苦流窜久矣,上山为寇作匪。
若是自己不幸被抓,再不济还能卖卖惨,靠同胞情谊苟一回。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见她心里的谋划,有意要戏弄一番,车外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哨音。
“殿下,荀副将生擒了他们领队!”
坏了,这回怎得这么快?
擒贼先擒王,领头羊己经被俘自然无需再费兵戈,只听西下踢踏声渐趋平稳,夹杂着收押的叫骂。
她刚拔起腿要跑,忽然又停住了——等等……“殿下”?
这人口音亲切,很像是东边的土话,应当是长在都城附近的大齐遗民。
可这破地方哪还有第二个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