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寒塘惊梦
贴身丫鬟小翠正被二房的嬷嬷掌嘴,清脆的巴掌声混着谩骂声,像一把钝刀在剜她的心。
“三姑娘好威风啊,竟敢使唤我院子里的婆子!”
二房嫡女云若雪踩着金线绣鞋跨进门槛,湘妃竹伞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她身后跟着的嬷嬷举着油纸灯笼,暖黄的光晕里,云若雪鬓边的东珠步摇晃得刺眼。
云若曦裹紧褪色的夹袄坐起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银簪——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必要时能救命。
“二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
王嬷嬷擅闯我院子,私自开我母亲的妆奁,我不过是按规矩处置。”
话音未落,云若雪己经抓起案上的青瓷茶盏摔在地上。
“规矩?
你也配提规矩!
一个没娘的野种,也敢动我房里的人?”
她艳丽的脸上泛起怒色,“来人,把这贱丫头拖出去,杖责二十!”
家丁们如狼似虎地扑进来时,云若曦突然举起银簪抵住咽喉。
冰凉的金属贴着肌肤,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二姐姐可想好了,我若是死在这院子里,父亲回来......”“你!”
云若雪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甩下一句“走着瞧”,带着人浩浩荡荡离开。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云若曦才软软地瘫倒在榻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深夜,更鼓敲过三声。
云若曦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睁眼便看见窗纸上映着两个人影。
她屏息摸出枕头下的剪刀,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姑娘,是我。”
小翠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怀里还抱着个襁褓。
“姑娘,夫人房里......”她哽咽着掀开襁褓,露出里面青紫的婴儿,“这是老爷新纳的周姨娘生的小公子,生下来就......”云若曦倒抽一口冷气。
烛光下,婴儿脖颈处有道明显的勒痕,分明是被人掐死的。
“夫人说是难产血崩,一尸两命......”小翠的声音发抖,“可我刚才在厨房听见,有人说瞧见二小姐的贴身丫鬟绿柳,三更天从夫人院子里鬼鬼祟祟出来......”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云若曦猛地抓住小翠的手腕。
黑暗中,她仿佛看见无数双眼睛在窥视,那些藏在深宅大院里的秘密,正在雨夜中翻涌。
云若曦握着那枚银簪,指尖微微发颤。
婴儿脖颈处的勒痕触目惊心,这让她想起前世在法医实验室里见过的那些案件。
深宅大院里的人命,竟比想象中还要廉价。
“姑娘,现在该怎么办?”
小翠的声音带着哭腔,“若是被发现......”“先把孩子藏起来。”
云若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个稳妥的地方,等明日父亲回来,我亲自禀明此事。”
她知道,这是扳倒二房的绝佳机会,但也是一场豪赌——若没有确凿证据,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天还未亮,云若曦便起身梳妆。
铜镜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却掩不住眼底的锋芒。
换上一身素色襦裙,她往发髻上别了朵白绢花,这才带着小翠往正厅走去。
丞相府的正厅此刻一片缟素,云老爷跪在灵前,白发苍苍的脸上老泪纵横。
云若曦在门槛外跪下,重重叩首:“父亲,女儿有要事相禀。”
云老爷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曦儿?
你这是......”“父亲,周姨娘和小公子的死,恐怕另有隐情。”
云若曦深吸一口气,将昨晚的发现娓娓道来。
说到婴儿脖颈处的勒痕时,她注意到二房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胡说!”
云若雪第一个跳出来,“不过是个***的庶子,谁稀罕害他?
倒是三妹妹,平日里最恨父亲宠爱庶子,指不定......”“够了!”
云老爷拍案而起,“来人,把周姨娘的尸首抬出来!”
仵作验尸的过程漫长而煎熬。
云若曦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用银针探查尸体。
当银针变黑的那一刻,整个正厅陷入了死寂。
“是砒霜。”
仵作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而且,死者喉间有淤痕,应是先被掐晕,再灌下毒药。”
云二夫人瘫倒在地,云若雪脸色煞白如纸。
云若曦握紧了拳头,终于等到这一刻——但她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一场验尸,让丞相府暗流涌动。
云若曦本以为扳倒二房后,自己能好过些,却没想到,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三日后,圣旨突然降临。
皇帝听闻丞相府内宅不宁,下旨让云家女眷入宫觐见,以示惩戒。
云若曦站在马车里,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朱墙碧瓦,心中隐隐不安。
“姑娘,听说皇后娘娘最恨内宅争斗。”
小翠压低声音,“这次入宫......”云若曦轻抚着袖中的银簪,那上面还刻着母亲的名字。
“既来之,则安之。”
她低声说,“只是,我总觉得,这圣旨来得太过蹊跷。”
入宫后,她们被带到坤宁宫。
皇后端坐在凤椅上,容貌端庄秀丽,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云若曦跪在地上,偷偷打量着这位后宫之主——她总觉得,皇后看云若雪的眼神,似乎藏着几分深意。
“云家小姐们都起来吧。”
皇后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听闻丞相府内宅不宁,连庶子都保不住,可是真的?”
云若雪立刻哭哭啼啼地跪下来:“皇后娘娘明鉴,都是三妹妹......”“住口!”
皇后突然厉声打断,“本宫还没问你。”
她的目光转向云若曦,“云三小姐,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若曦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禀明。
说到关键处,她注意到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难得你小小年纪,如此聪慧。”
皇后微微一笑,“本宫听闻,你生母是江南才女,当年一首《寒塘赋》名动京城?”
云若曦心中一震。
这些往事,连父亲都很少提起,皇后是如何知晓的?
“回娘娘的话,正是。”
“既然如此,本宫便给你个机会。”
皇后的目光扫过众人,“三日后,本宫要在御花园设宴,命京城贵女们以‘寒塘’为题作诗。
若你的诗作能入本宫的眼,本宫便保你在丞相府的地位。”
云若曦叩首谢恩,心中却警铃大作。
这场诗会,分明是皇后设下的棋局。
而她,己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