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天花板上缓慢旋转的全息投影——自己的DNA螺旋与另一个人的并排展示，像两条相互追逐的蛇。
99.8%匹配度。
数字在视网膜上灼烧。
"这不可能。
"齐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克隆技术在二十二世纪初就被禁止了。
"孟怀远调整着基因对比仪，镜片上反射着跳动的数据流："极光实验室显然有自己的规矩。
"他指向一组标红的基因序列，"看到这个蛋白质标记了吗？
这是记忆嫁接实验特有的基因锁。
林晚不仅是你的基因源本，他们还把她的部分记忆编码写进了你的DNA里。
"齐夏猛地坐起，输液管在手臂上勒出红痕。
三天前那场深度链接的后遗症还在折磨她——偏头痛、幻嗅，以及右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出现的蓝色血管状纹路，和柯林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所以我对那段记忆的反应...""不是共情，是识别。
"孟怀远递来一块数据板，"你的大脑在认出自己的记忆碎片。
"齐夏接过数据板，上面显示着林晚的档案照片。
女子穿着白色研究服，长发束起，嘴角有个几不可见的小痣。
齐夏的手指不自觉地触碰自己嘴角相同位置。
照片角落的日期显示拍摄于2117年4月2日——柯林出发前一天。
"为什么是我？
"齐夏的声音发紧，"为什么这段记忆会出现在公共数据库里？
"孟怀远调出一段全息录像。
画面中，一艘破损的飞船漂浮在太空中，船身上"极光"二字己经褪色。
"三个月前，我们在柯伊伯带发现了极光实验室的残骸。
大部分数据都损毁了，但这个..."他放大飞船外壳上一块扭曲的金属板，上面刻着一串数字，"是方舟计划的记忆储存库访问码。
"录像突然出现干扰，画面闪烁间，齐夏看到某个舱室内有东西在动——人影？
她正要细看，孟怀远关闭了录像。
"官方记录显示极光实验室在2125年因反应堆事故毁灭，所有研究人员遇难。
"孟怀远的声音突然压低，"但我在残骸里找到了这个。
"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老式数据胶囊。
齐夏立刻认出来——和柯林登船前抛给林晚的一模一样。
"里面是林晚的全部记忆备份。
"孟怀远将胶囊放在齐夏掌心，"极光实验室在事故前把它发射向了地球方向，就像...就像他们知道会有人需要它。
"胶囊接触皮肤的瞬间，齐夏闻到浓郁的茉莉花香。
医疗舱的灯光突然变成温暖的黄色，有那么几秒钟，她看见自己的手变成了林晚的——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食指第二关节处有道细小的疤痕。
"又来了..."孟怀远抓起扫描仪对准齐夏，"你的神经活动正在与胶囊产生共振。
"齐夏握紧胶囊，幻象更加清晰了：她看见自己（林晚？
）坐在实验室里，往胶囊中录入数据。
窗外是夜色中的发射塔，红色警示灯像脉搏一样闪烁。
某个声音在说："记忆嫁接成功率提升至92%，但受体大脑会出现排异反应...""齐夏！
"孟怀远的喊声将她拉回现实，"你流鼻血了。
"温热的液体滴在白色床单上，绽开鲜红的花。
齐夏擦掉血，突然抓住孟怀远的手腕："柯林的飞船最后信号出现在哪里？
"孟怀远调出星图："天鹰座方向，但那里只有一片星际尘埃...""不，还有东西。
"齐夏指向柯林记忆里那个隐藏坐标，"你发现没有，这些异常数据点连起来..."她在星图上画线，点与点之间形成清晰的轨迹，最终汇聚成一个区域。
孟怀远倒吸一口气："老天，这是人工构造的引力阱坐标。
有人在那里建了东西，某种...太空站？
"齐夏翻身下床，输液针头被扯掉，血珠从手背渗出。
她不在乎。
"我要去那里。
""你疯了？
"孟怀远拦住她，"且不说这坐标是否准确，单是距离就——""有办法。
"齐夏打开自己的终端，调出一份文件，"新研发的曲速跳跃舱，试验阶段可以载一人进行短距跃迁。
""那是***！
试验成功率只有37%！
"齐夏己经套上外套，林晚的数据胶囊在她颈间闪着微光。
"我每天修复别人的记忆，却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她指向自己手腕上的蓝色纹路，"这玩意儿每分每秒都在扩散。
要么找到源头，要么等着变成另一个人。
你选哪个？
"孟怀远沉默良久，突然转身在控制台上输入一串代码。
"那么至少带上这个。
"全息打印机嗡嗡作响，产出一枚芯片，"我根据柯林记忆里的异常波动编写的导航算法，应该能帮你穿过引力阱。
"齐夏接过芯片时，医疗舱的门突然滑开。
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站在那里，胸前别着太空总署的徽章。
"齐夏女士？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蓝色纹路上，"请跟我们走一趟。
关于极光实验室的记忆泄漏事件，有些问题需要您配合调查。
"孟怀远挡在齐夏前面："她还在医疗观察期。
""这是总署长的首接命令。
"男人亮出电子逮捕令，"您也不想让孟怀远教授的研究许可证被吊销吧？
"齐夏感到颈间的数据胶囊突然发烫。
某种不属于她的记忆浮现：同样的制服男人，站在极光实验室的走廊里说"所有实验体必须销毁"。
"给我三分钟换衣服。
"她说。
男人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退出门外。
门刚关上，齐夏就扑向通风管道盖："帮我拖住他！
""你会被通缉的！
"孟怀远低声说，却己经开始拆通风盖螺丝。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齐夏钻进管道前，把一枚数据芯片塞给孟怀远，"如果我七十二小时内没回来，把这里面的内容公开。
"管道狭窄黑暗，齐夏像蛇一样爬行。
身后传来撞门声和喊叫。
某个转弯处，她看见管道壁上用荧光涂料画着个小箭头——极光实验室的标志。
箭头指向的地方，通风盖己经松动。
齐夏踹开盖子，跌进一个机库。
停泊平台上静静矗立着一艘流线型飞船，侧面漆着"极光二号"。
她的心跳加速——这不可能，极光系列飞船早该全部销毁了。
舱门感应到她的接近自动滑开。
控制台上贴着张泛黄的便签，字迹熟悉得令人心痛："给找到这条路的人。
燃料己加满，航线预设完毕。
——L"齐夏的手指抚过那个"L"，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对这段记忆如此执着。
这不是职业好奇，不是科学探索，而是最原始的驱动力——回家的渴望。
飞船引擎启动时，整个机库亮起红色警报。
齐夏输入孟怀远给的坐标，然后从颈间取下林晚的数据胶囊，插入控制台接口。
"识别：林晚，权限级别：欧米伽。
"控制AI发出柔和的女性声音，"欢迎回来，博士。
是否加载预设记忆锚点？
"齐夏深吸一口气："加载。
"剧痛袭来，像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大脑。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看见全息投影上浮现两个重叠的人影——她自己和穿着白大褂的林晚，同时说出："带我们去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