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凝视着秦婉卿沉静的睡颜片刻。
她的眉宇间，那份深锁的愁苦似乎舒展了些许。
他无声地退出石室，身影融入寒月峰清冷的夜色。
月华如水，倾泻在孤寂的山巅。
段南寻了一处僻静的断崖，盘膝而坐。
先前击退林妙语等人时，体内那股陌生的力量余波未平。
他需要静心梳理。
更需要，突破。
双目闭合，心神沉入丹田。
灵气，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自西面八方汇聚而来。
起初是涓涓细流。
渐渐化为汹涌的潮汐。
他体内的经脉，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然而段南的面容，依旧平静如古井。
某一刻，丹田内的灵力旋涡骤然加速。
一道无形的壁垒，在他神识的感知中，出现了一丝裂痕。
就是现在。
他意念一动，所有灵力化作一道洪流，悍然撞向那道壁垒。
轰。
一声闷响，仿佛开天辟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开。
剧痛。
难以言喻的剧痛，从识海最深处蔓延开来。
并非昔日那种熟悉的灵魂撕裂感。
这一次，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强行从尘封的记忆中撬开。
他的识海，在此刻无限扩张。
无数光影碎片，如决堤的星河，奔涌而入。
那是……巍峨的仙宫，悬浮于九天之上，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神禽异兽，翱翔于云海之间，仙音缭绕，不绝于耳。
一个锦衣华服的孩童，被无数强者簇拥。
那孩童的面容，稚嫩，却与他此刻有七分相似。
是他。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般众星捧月。
画面陡转。
一张阴鸷的脸庞，带着扭曲的嫉妒，在暗中窥伺。
冰冷的杀机，如毒蛇吐信。
接着，是一双充满绝望与不舍的眼眸。
属于一位气息浩瀚如渊的护道者。
那人最后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悲哀与决绝。
“少主，活下去！”
嘶哑的呼喊，跨越了无尽时空，在他灵魂中震响。
天旋地转。
他感到自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包裹，急速坠落。
穿过层层叠叠的空间壁垒。
坠入一方灵气稀薄的下界。
仙界顶级家族的少主。
遭小人暗算。
护道者拼死相护，将他送离险境。
段南猛地睁开双眼。
眸中血丝遍布，冷汗己浸透了他的衣衫。
山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他却感觉不到。
胸腔内，一股冰冷至极的怒火，伴着滔天的悲凉，缓缓升腾。
原来，这就是他的身世。
这就是他识海中那些莫名知识的来源。
这就是他那异于常人的体质与根骨的真相。
原来如此。
他并非孤儿。
他只是一个被家族纷争而牵扯的孩子。
段南缓缓站起身。
夜风吹拂着他额前散落的黑发，露出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里面，再无半分平日的温顺。
只余下，万载玄冰般的冷冽。
还有一丝，几乎要焚尽苍穹的杀意。
他抬头，望向遥远天际。
仿佛要透过这方世界的桎梏，看到那高高在上的仙界。
宗门？
情谊？
在真正的血仇面前，这些都显得如此可笑。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尽数压入心底。
路，还很长。
当务之急，是让师尊恢复。
然后，他会一步一步，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那些亏欠他的，他会让他们千倍万倍地偿还。
段南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又无比森寒的弧度。
他转身，望向秦婉卿所在的洞府方向。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唯有在触及那个方向时，才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