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中的生存
河水倒灌,城池尽毁,曾经的鱼米之乡化作一片泽国。
目之所及,皆是汪洋,浑浊的河水打着漩涡,汹涌地翻腾着。
白鹿书院,这座矗立在城外半山腰的百年学府,因其地势较高,侥幸成了方圆百里唯一的避难所。
书院的轮廓在雨幕中隐隐约约,像是一座孤独的堡垒。
雨声嘈杂,如同万马奔腾,夹杂着风的呜咽,那声音尖锐而凄厉,还有远处时不时传来的,不知是野兽还是变异植物的恐怖嘶吼,让人毛骨悚然。
书院的大讲堂内,挤满了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
他们或坐或躺,身体蜷缩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那是雨水的味道,还夹杂着汗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气息,让人闻了不禁心生烦闷。
苏蓼端着一碗清可见底的小米粥,艰难地从人群中挤过。
她每走一步,都要用力推开身旁的人,身体与周围的人摩擦着,能感觉到那粗糙的衣衫。
她身形单薄,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初具规模的曲线。
雨水顺着她额前的碎发滴落,滴在她的脸颊上,凉凉的,她却浑不在意,只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粥碗,那粥碗触手一片冰凉。
“李伯,喝点粥吧。”
苏蓼将碗递到一位蜷缩在墙角的老人面前。
李伯是书院的老院工,看着苏蓼长大,待她如亲孙女。
此刻,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疼惜:“蓼丫头,你自个儿留着喝,伯……伯不饿。”
苏蓼鼻头一酸,强笑道:“李伯,您不喝,小宝也不肯喝呢。
书院的存粮……不多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个眼巴巴望着她的小男孩,那是她在逃难路上捡到的孤儿,小宝。
李伯叹了口气,接过粥碗,小口小口地抿着,那喝粥的声音在安静的角落里格外清晰。
苏蓼的心却沉甸甸的。
她比谁都清楚,这小米粥,怕是最后一顿了。
书院原本储备的粮食,在接纳了数百流民后,早己捉襟见肘。
再不想办法,所有人都要饿死在这无尽的雨幕中。
雨还在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那雨打在窗户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苏蓼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心头。
她不过是书院一个卑微的杂役,无权无势,又能做什么?
“蓼丫头,想啥呢?”
李伯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蓼勉强一笑,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讲堂外那些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的植物。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她的脑海!
《山蔬谱》!
那是她七岁逃荒时从一个老乞丐处偶然所得,她凭着惊人记忆力记下谱上内容,还靠它捡回一条命。
大荒异变,草木疯长,许多曾经无毒的植物也变得面目全非,甚至生出了攻击性。
但《山蔬谱》上记载的,多是些生命力顽强、不易变异的根茎类野菜!
或许……或许可以一试!
“李伯,小宝,你们在这儿等我!”
苏蓼眼神骤然亮起,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她不再犹豫,转身就往外冲。
“蓼丫头,外面危险!”
李伯焦急地喊道。
苏蓼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李伯放心,我知道分寸!”
她带着小宝,在书院后院一处相对避风的角落里搜寻。
这里原本是书院的药圃,如今却长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
有的植物叶片巨大,像一把把绿色的大伞;有的植物茎干扭曲,仿佛一条条蜿蜒的蛇。
苏蓼凭借着《山蔬谱》的记忆,小心翼翼地辨认着。
“姐姐,这个能吃吗?”
小宝指着一丛叶片肥厚、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墨绿色植物,怯生生地问。
苏蓼凑近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叶片,那叶片触感有些粗糙,闻了闻气味,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脑海中迅速与《山蔬谱》的记载对应。
“这是石苋,性微寒,可食,但需焯水去涩。”
她肯定地点点头,将石苋连根拔起,抖掉泥土,放入随身携带的破布袋里,那泥土摸起来湿漉漉的。
她又找到了一些马齿苋、灰灰菜的幼苗,甚至在一处石缝里,惊喜地发现了几颗野山药的藤蔓。
这些都是《山蔬谱》上记载的,在恶劣环境下也能生长的救命菜。
她避开那些色泽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变异植物,只采摘那些她有十足把握的。
雨越下越大,苏蓼和小宝的衣衫早己湿透,冻得瑟瑟发抖,雨水打在身上,冰冷刺骨,但布袋却渐渐鼓了起来。
就在苏蓼准备带着小宝返回讲堂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凄厉的惨叫。
“不好!”
苏蓼心中一紧,拉着小宝飞快地往回跑。
刚到讲堂门口,就见几个满脸横肉、手持木棍的暴徒正凶神恶煞地在人群中翻找,将本就所剩无几的米袋、干粮抢夺一空。
有流民试图反抗,立刻就被打得头破血流。
“把吃的都交出来!
不然老子砸烂你们的脑袋!”
一个络腮胡大汉恶狠狠地吼道,他脚下还踩着一个被打晕的老人。
“住手!”
李伯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挡在几个妇孺面前,“你们……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这些都是救命粮!”
“王法?”
络腮胡嗤笑一声,眼神凶戾,“在这鬼天气里,老子的拳头就是王法!
老东西,滚开!”
说着,他粗暴地一推。
李伯年老体弱,哪里经得住这一下,踉跄着向后倒去,头重重地磕在了讲堂的石柱上,顿时鲜血首流,人事不省。
“李伯!”
苏蓼睚眦欲裂,嘶喊一声就要冲上去。
“姐姐,别去!”
小宝死死拉住她,吓得小脸惨白。
苏蓼瞬间冷静下来。
她目光急转,扫过混乱的讲堂。
书院的每一条密道,每一处暗门,她都了如指掌!
“大家听我说!”
苏蓼突然高声喊道,“跟我来!
我知道有地方可以暂时躲避!”
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在混乱中格外清晰。
一些尚存理智的流民,看到李伯的惨状和暴徒的凶残,又见苏蓼不似作伪,迟疑了一下,便有人开始向她靠拢。
“臭娘们,找死!”
络腮胡见有人想跑,怒吼一声,举着棍子就向苏蓼砸来。
苏蓼拉着小宝,灵活地一闪,躲过木棍。
她一边疾声呼喊,一边引着一部分流民向讲堂后方一处不起眼的杂物间退去。
那里,有一条通往后山废弃柴房的暗道。
暴徒们被其他流民的慌乱所阻,一时竟没能追上。
苏蓼迅速打开暗道入口,让众人先行进入,自己则和小宝一起,费力地将昏迷的李伯也拖了进去,然后迅速合上暗门。
柴房内,暂时安全了。
苏蓼顾不上喘息,立刻查看李伯的伤势。
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万幸没有伤及要害,但失血过多,加上惊吓,李伯的呼吸十分微弱。
“水……火……”苏蓼急促地吩咐着跟来的几个还能动弹的妇人。
很快,简陋的火堆升了起来,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发出温暖的光和热,驱散了些许寒意。
苏蓼将采来的野菜用雨水简单清洗,架起从杂物间顺手拿来的破陶罐,开始熬制羹汤。
她按照《山蔬谱》的记载,将石苋焯水,与其他野菜一同投入罐中,又将野山药去皮切块放入。
没有油盐,她就从火堆里扒拉出几块烧得滚烫的石子,投入羹汤中,利用高温激发野菜本身的鲜味,并起到一定的杀菌作用。
很快,一股奇异的清香在柴房内弥漫开来。
那香味不同于单纯的米粥,带着一股草木特有的清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生机,钻进众人的鼻腔。
饥肠辘辘的流民们闻到这股味道,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希冀。
羹汤熬好了,苏蓼先小心地给李伯喂了几口。
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李伯原本灰败的脸色竟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血色,悠悠转醒。
“蓼……丫头……”“李伯,您醒了!
快,再喝点。”
苏蓼又惊又喜。
其他人也分到了羹汤。
虽然每人只有小半碗,但这热腾腾、带着奇异鲜味的野菜羹,仿佛一股暖流注入了他们枯竭的身体,驱散了寒冷和饥饿,也暂时抚平了他们心中的恐惧。
“真香啊……好像……好像身上有了点力气。”
一个年轻的妇人感叹道。
“是啊,比那小米粥顶饿多了!”
苏蓼看着众人脸上露出的满足,心中稍定。
果然,《山蔬谱》上的记载没错!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野菜,在关键时刻,真的能救命!
夜幕悄然降临,雨势丝毫未减。
那雨打在柴房的屋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柴房外,风声呼啸,像一头猛兽在咆哮,更衬得这小小的庇护所摇摇欲坠。
虽然暂时解决了李伯的危机和众人的饥饿,但苏蓼知道,这点野菜羹汤,终究是杯水车薪。
书院己经不安全了,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可持续的食物来源。
苏蓼看着众人喝着羹汤,心中稍感欣慰,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缓解,她望着柴房的黑暗处,心中担忧着外面未知的危险,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灾难等待着大家。
就在她沉思之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混杂在雨声中,从柴房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某种巨大的爬行生物,正拖着沉重的身躯,在泥泞的地面上缓缓移动。
苏蓼的瞳孔骤然一缩,心中警铃大作。
新的危机,己经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