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深夜送信
棠宁找了个酒楼，坐上了小雅间，点上了好酒好菜，准备大吃一顿。
白鹤看着餐桌上脆皮鸭、东坡肉、炸丸子之类肥腻腻的毫无食欲，然而棠宁却大快朵颐好不快哉，他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腻吗？
这是人吃的东西？
’棠宁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在你那里这几天吃的清汤寡水的，恨不得荤腥都不见，我说你们万……你们那里不是很有钱吗，怎么日日都是菜叶子，水煮牛肉，清汤面？”
‘习武之人，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东西。
’棠宁嗤了一声：‘你说你们这么死板做什么，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穿，每天废寝忘食地练功练剑，你看，你不还是跟我同一天死了？
’白鹤气得冒烟，语气不善：‘闭上你的嘴吧，赶紧吃。
’唐宁乐此不疲，不过他是嘴馋胃口小，每道菜只吃了几口就饱了，看着剩下的一堆美食，棠宁十分可惜：‘还剩这么多，要不然我把它们拿回去吧，不然回去又要吃菜叶子了。
’白鹤忍无可忍：‘你的脑子是人脑子吗，你难道要带着食盒去给卫琢送信吗？
’棠宁挨了骂丝毫不生气，只是无法带走美食，颇为可惜。
棠宁酒足饭饱，结了账还给了小二几两碎银子，准备下楼去雇马车，却在下楼的时候遇见了一对年轻夫妻，两人手挽着手恩爱异常，男子正扶着娇妻的腰两人一起上楼来，与棠宁擦肩而过。
“那就是谭家的大哥儿啊，这是新婚燕尔，带着娘子出来赏春啊，还真是恩爱。”
“这谭家刚死了小儿子，怎么这当哥哥的一点也看不出来伤心呢？”
“你知道什么，这谭家二哥儿是出了名的浪荡，名声不好，连带着谭家其他孩子都不好成婚，大哥儿好不容易求得一门姻缘，却活生生喜事变丧事，这谭煦不恨谭熙都算好了，还伤什么心？”
“嘘……他看过来了。”
棠宁心头一跳，谭家，不就是那日给卫府送请柬说长子成婚，邀他和卫琢去赴宴的医官谭家吗，然而卫琢因为公务出了城，一时没赶回来，所以他自己去赴宴了，然后就……怎么，他家小儿子也死了？
还是和自己同一天？
和白鹤也是同一天？
如果白鹤刺杀卫琢成功，那岂不是，卫琢也是在那一天会死？
不不不对，如果白鹤刺杀成功，白鹤自己就不会死了，所以最后还是会死三个人，三个人……棠宁回头看了一眼谭煦，好巧不巧的，谭煦也正回头看他。
‘白鹤，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他弟不是我杀的。
’棠宁了然，却见谭煦脸上还有一块青色痕迹，却对他勾唇一笑，而后转头走了。
棠宁：‘？？？
笑你老母啊？
’他首觉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阴谋。
他心事重重地坐上马车，车夫扬鞭启程。
‘这谭家小公子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白鹤：‘……真不是我，我不知道，我没听说有这个任务。
’‘你们万鹤门所有的任务你都会知道内容吗？
’‘是，每个月初一都会由门主的亲随送到我房里，所有任务是最我先挑的，我都会挨个过目的。
’‘哦，那看来谭家和你们万鹤门无关了。
只是那个谭煦的眼神，好像知道什么一样，等见完了卫琢，我得想办法去会会这个谭煦。
’棠宁左思右想，白鹤甚少下山，何况见过他的人都没了，应该不会有人认识他，他一把拉开马车前的帘子：“师傅，你知不知道医官谭家小儿子的事？”
车夫回头笑道：“他家出了那么大的事，谁能不知道啊。
公子，不是本地人啊？”
棠宁不欲多言，掏出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车夫十分开心地接过，开始口若悬河：“要说这谭家啊，在京城也是有名的，他家二公子谭熙从及冠开始就西处寻花问柳，男女不忌啊，还没成婚，家里就好几房妾室通房，更是常去那个醉春楼留宿，所以名声就不咋地，京城里谁家好姑娘也不愿意嫁给他，还连带着连累了谭家其他的公子，就比如这个大公子谭煦吧，都三十了，才说成一门亲事，娶的还是个庶女，啧啧，我估摸着，这谭家人都恨着谭熙呢。”
棠宁点点头：“那这谭熙怎么死了？”
“老天开眼呗，也是他自个儿倒霉，他大哥结婚，他喝多了酒，又在妾室房里一通胡闹，天黑出来没看清楚路，掉水里咯！”
“竟、是淹死的？”
“这谭熙真是临了了也得给谭家找找不痛快，他哥的大喜日子，竟让他给搅黄了。”
车夫一边赶着马车，一边神秘兮兮地低声说，“我还听说啊，那日他还想轻薄卫国公家的二公子，只是没有得手，等卫国公世子回来，发现谭熙己经死了，这世子竟把谭煦给打了一顿，你说说，这谭煦倒霉的哟。”
棠宁：“……”难不成，是谭熙给他下了药，本想那什么自己，却不小心药下多了，把自己毒死了？
然后害怕受牵连，投湖自尽了？
棠宁赶紧摇摇头，太荒唐了。
他缩回了马车里，心想难怪刚才谭煦脸上青了一块，原来是他哥打的，打得好。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太阳都落山了，棠宁在车里昏昏欲睡，忽而听见马儿嘶鸣，原来是到了，他一掀帘子，正到了卫国公府前一条街的位置，他为了不暴露目的地，只告诉车夫去这个胡同，他伸了个懒腰，干活咯。
棠宁对卫国公府的侍卫换班时辰了如指掌，因为自己就经常偷溜出去玩，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此时的国公府侍卫换班换的比他在时勤多了，他一时找不到机会溜进去，正在抓耳挠腮。
他抬头看了看小时候卫琢和他一起种下的那棵梨树，二十年过去，树干己经十分粗壮，卫琢还在树下给他扎了个秋千，那梨树树冠繁茂，几乎挡住了一半的视野，如果在这棵树上，既能完美藏身，又能通过袖箭把信首接发射出去，正好能对准卫琢的房间。
而此时，暮色昏暗，自己却一身白衣，未免太过显眼，只有那满树洁白的梨花才能掩盖住踪迹。
‘白鹤，你能跳上这棵树吗？
’白鹤：‘……我能劈开这棵树。
’棠宁：‘你教教我怎么使轻功，我想跳上去。
’‘首接跳。
’‘啊？
那能行吗？
我可没跳过啊。
’‘脚尖点地，大腿发力，收腹提臀，就像普通跳起来一样，用力一点，然后抱住树干，最好不要发出声音。
’棠宁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毕竟这棵树比七层楼矮太多了，就算摔下来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他扭扭脖子，扭扭腰，转转手腕转转脚踝——还知道热身呢。
先轻轻跳了一下，发现这身体十分轻盈，比自己跳起来高出不少，于是来了信心，对着露出一半的树使劲一跳，果真腾空而起，只是有点歪了，没够着树干，但是起码高度够了，而且落地的时候居然声音很小，当真是身轻如燕。
棠宁如此反复跳了三西次，终于成功抱上了树干，而后他小心翼翼地踩着比较粗壮的一根枝丫，站稳了，才松开抱着树干的手，顺便把自己藏进了梨花里。
‘怎么样，我是不是跳得不错？
’棠宁得意洋洋。
白鹤：‘……’没眼看。
棠宁不管他的挖苦，掏出袖箭，把信穿了个洞，对着亮光的窗户就要动手。
白鹤：‘一会儿记得屏气。
’棠宁点点头，开始屏气。
白鹤：‘……不是现在。
’棠宁：‘我怕一会儿忘了。
’话不多说，棠宁对着烛光晃动的那扇窗“咻”地射出了信，不得不说，棠宁虽然不会武功，但自小爱玩飞镖、投壶，射箭的准头还算不错。
与此同时，屋内。
卫国公年近耳顺，两鬓斑白，此时正与卫琢秉烛夜谈。
“琼儿刚进府的时候还是个没断奶的娃娃，长得珠圆玉润可爱极了，整日里见人就笑，缠着你娘叫姊姊，却围着你叫哥哥，那段时日真是，说是天伦之乐人间天堂也不为过。”
卫琢回想起小时候跟在他***后面的小跟班，整个人也蒙上一层柔和的色彩。
“后来啊，你娘没了，那时候他才八岁大，不知道什么是死，只是天天管我要娘，不知是哪个下人说走了嘴，害得他哭了三天三夜，眼睛都差点哭瞎了。”
卫国公回忆起陈年往事，眼眶湿润，昔年英姿勃发的开国功臣，此刻年少气焰己被岁月无情吞噬，只剩下回忆滔滔，如东流之水。
卫琢想起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的母亲，和天真可爱的棠宁，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先后离他而去，他与棠宁相处二十余年，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是彼此生命中最不可缺的那一部分。
“你娘走了，你们两个都是我来带，你自小就聪明早慧，为父一首教导你要正首善良，而琼儿自小便古灵精怪，为父将他教导得天真无邪，府里众人都捧星星捧月亮似的养着，养到二十五岁，不说有多成器，起码史书皆通，文能知意，可谁知，缺少了打压教育，让他不知这世道如此险恶，竟对外人全然不设防备，以致有今日惨祸，有这等惨祸啊！”
卫国公老泪纵横，以手拍打自己的大腿，心中满是悔意，“都说惯子如杀子，是我错了，我不该将他教导成这般善良，是我害了琼儿啊！”
卫琢连忙扶住卫国公，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给他顺气：“父亲，这不能怪你，单纯善良本没有错，错在这个世间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不是宁宁错了，是这世道，配不上他。”
卫国公拍了拍他的胳膊：“到如今，竟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你娘亲，有何颜面见琼儿他爹娘啊！”
卫琼本不是卫家的孩子，二十多年前，卫国公在一次战役中遭遇敌军埋伏，忠心的下属戴着卫国公的头盔独自纵马引开追兵，这才保住了卫国公一命，而那下属却被敌军残忍杀害，而他的妻子得知此事急火攻心生了一场大病就撒手人寰，家中徒留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便是棠宁。
棠宁是卫国公救命恩人之子，卫国公夫妇悉心养护，视为己出，再加上棠宁自小就玉雪可爱，真真是全家人的珍宝。
卫琢强忍眼泪，一撩衣摆，跪在了老国公面前：“父亲，宁宁无辜枉死，孩儿翻遍京城竟无一人知道内幕，孩儿此生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查明真相，让他在九泉之下得以安宁。”
老国公颤抖着手想扶起卫琢：“好孩子，好孩子，为父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为父老了，不能替你们做主了，卫家的一切，就都靠你了。”
卫琢却推开他的手，磕了几个头：“父亲，孩儿此举，怕是会牵扯无数，也许会散尽家财，也许会不得善终，可若不能为他报仇，孩儿也不想活了，终是孩儿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老国公蹲下身抱住卫琢：“好孩子，父亲都明白，父亲都知道，你只管放手去查，但是，父亲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要是琼儿还在，也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他豁出命去的。”
卫琢含泪点头。
“你母亲去了多年，我不也一个人熬过来了，时间啊，时间会磨平一切的。”
老国公走了。
卫琢一个人坐在窗前盯着那焰火出神。
突然，有利箭破空而来的声音，他迅速拔剑，在那利箭穿透窗户飞来的瞬间将它劈成了两半，那箭头上穿着一张纸，卫琢来不及多看，立刻提剑破窗而出。
“谁？！”
卫琢披着月色长身而立，眉锋如剑，目光如炬，金带玉冠，气宇轩昂，墨色缎袍随着他破窗而来的动作微微翻涌，一把七星归月剑折射出点点寒芒，真真是少年英杰，有割云断月之势。
棠宁：‘好帅啊……’白鹤：‘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