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过分的是,在来大堂的路上,柳氏竟命人强行给她灌下了黄汤,身上的痛觉神经也在药物的作用下渐渐被麻痹。
她在丫鬟云瑶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迈进了大堂,抬眸间,看着面色阴沉的父亲,她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蝇般轻轻喊道:“父亲。”
“老爷。”
苏宇本就满心怒火,此刻听到这怯生生的呼喊,更是怒不可遏,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苏怜儿呵斥道:“混账东西,你居然还能没事人一样的过来。
看来是你母亲对你太慈善了,居然完全不知错。”
话音未落,他顺手抄起桌上的茶盏,毫不犹豫地就朝着门口的苏怜儿脚上砸去。
那茶盏裹挟着苏宇的满腔怒火,飞速砸向苏怜儿,“哐当” 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西溅,苏怜儿只觉脚上一阵剧痛传来,即便痛觉被麻痹了些许,可那钻心的感觉还是让她忍不住 “啊” 的一声惊呼,身子一歪,若不是云瑶眼疾手快扶住她,怕是就要摔倒在地了。
苏宇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额上的青筋隐隐跳动,眼中满是盛怒与不耐,他冷哼一声,大声呵斥道:“若不是李管家向我禀告昨日府内之事,今日又怕不是被你蒙混过关了去。
哼,我看你犯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平日里那些个小打小闹、莽撞行事,我都未曾与你过多计较,可如今竟越发变本加厉,全然没了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说罢,苏宇来回踱步了几步,似是在平复着心中的怒火,可那话语却依旧严厉无比:“明日,你就索性连着你那母亲的丫鬟一起搬去慈云寺学习规矩和女红去吧。
那慈云寺清幽宁静,正好让你收收性子,好好反思反思自己的过错。
在那里,你给我用心学着规矩,勤练女红,待到你成人及笄之时,再由相府派马车来接你回府。
这期间,你若是还敢有半分懈怠,哼,可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苏怜儿听闻这话,身子猛地一僵,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如纸,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她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竟会如此狠心,要将她送去那偏远的慈云寺,一去就是好几年啊。
她瘦弱的双肩微微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朝着苏宇苦苦哀求道:“父亲,求求您,怜儿知错了,怜儿以后一定改,您别把怜儿送去慈云寺呀,怜儿舍不得离开家,父亲……”一旁的柳氏却微微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她假惺惺地劝道:“老爷,怜儿毕竟还是个孩子,您看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些,要不……” 话还未说完,苏宇便一甩衣袖,打断了她的话:“不必多说,此事就这么定了!”
柳氏赶忙低下头,掩住了脸上得逞的笑意,而苏怜儿则瘫倒在地上,满心的悲凉与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云瑶看着瘫倒在地上、满脸泪痕的苏怜儿,心疼不己,赶忙上前轻轻将她扶起,一边用衣袖小心地为苏怜儿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一边温声说道:“怜儿小姐。
自小姐去世,那柳姨娘进府之后,您这日子就没个安稳的时候。
每日不是被无端责骂,就是遭各种算计,受了这数不清的委屈,吃了那数不尽的苦头。
若小姐在世,她定是拼了命也不会让您受此等伤害。”
说到这儿,云瑶微微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透着一丝无奈,却又隐隐含着几分期许,接着道:“不过呀,细细想来,您去慈云寺未必就是件坏事。
去那慈云寺远离这相府的是是非非也会,虽说规矩森严了些,女红要学起来也辛苦,可至少能让您躲开柳姨娘他们的刁难,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胆的了。
在那儿,您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调养身子,专心学些本事,等日后再回府,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依仗。”
苏怜儿听着云瑶的话,抽噎着,眼中的绝望之色稍稍缓和了些许,可心里依旧满是苦涩与不舍。
她咬着下唇,微微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哽咽着回应道:“云瑶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这一去,我便要离开熟悉的地方,离开母亲的家,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心里终究是难过的。”
次日早晨,天蒙蒙亮,淡薄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苏府。
苏怜儿和云瑶早己起身,在李管家的监督下,沉默地收拾着最后的行囊。
苏怜儿的小手颤抖着,将几件破旧却干净的衣裳叠好放入包袱,她时不时抬眼望向熟悉的庭院,似乎想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烙印在心底。
终于,一切准备妥当,她们带着那袭简单的行囊,在李管家冷峻目光的押送下,缓缓走向府门。
马车就停在门外,车身陈旧,毫无装饰,车夫低垂着头,看不清他的脸颊。
此时大门外一个相送的苏服之人都没有,之后李管家的催促声。
路途颠簸不堪,马车在坑洼不平的官道上剧烈摇晃。
苏怜儿本就娇弱的身子随着车身起伏,一次次被狠狠甩向车壁,不多时,全身便酸痛不己。
她紧咬下唇,试图忍住疼痛,可那钻心之感却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袭来。
云瑶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缓冲着冲击,口中喃喃道:“小姐,再忍一忍,咱们快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缓缓停下。
苏怜儿透过车窗望去,只见一座古旧的寺庙矗立在眼前,斑驳的围墙、陈旧的山门,在晨光中透着几分肃穆与清冷。
寺门上方,“慈云寺” 三个大字苍劲有力,却也让苏怜儿心生敬畏与惶恐。
还没等她们缓过神来,一位面容清瘦、身着僧袍的老尼己带着几个小尼姑迎了出来。
老尼双手合十,目光平静地打量着苏怜儿主仆二人,口中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两位女施主,既己到此,便是与佛结缘,且随贫尼进寺吧。”
苏怜儿和云瑶对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下了马车,跟随着老尼走进这未知的佛门净地。
寺内静谧非常,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木鱼声,回荡在庭院之间。
穿过前院,老尼将她们领到一处偏僻的小院,指着两间简陋的屋子说道:“往后,两位就住在此处,每日卯时起身,随众僧尼诵经、劳作,学习规矩与女红,莫要懈怠。”
苏怜儿环顾西周,小院中仅有一方石桌、几张石凳,墙角还长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
屋内更是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凳,别无他物。
夜幕如墨,悄然笼罩了慈云寺,白日里的庄严肃穆仿若一场幻梦,此刻的寺庙全然换了一副模样。
云瑶满心疑惑,拉着苏怜儿躲在回廊的阴影处,瞪大了眼睛望向西周。
只见那原本素净的寺院内,不知何时竟全部挂起了红灯笼,暧昧的红光在夜色中摇曳,仿若一双双诡谲的眼眸。
白日里身着灰扑扑尼袍、一脸淡漠的尼姑们,此刻竟像是被施了诡异的换衣咒,全都换上了清透的丝衣。
那轻薄的料子在风中轻轻拂动,有的甚至只剩一只鲜艳的肚兜套在身上,大片如雪的肌肤袒露在外,在红灯笼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妖冶的气息。
她们脸上浓妆艳抹,胭脂水粉的香气飘散在空中,混合着寺庙里原本的檀香,显得格外诡异。
一个个笑脸相迎,端坐在厢房门口,眼神时不时飘向寺门方向,似乎是在殷切期盼着什么人的到来。
苏怜儿捂着嘴,惊恐地看向云瑶,声音颤抖得厉害:“云瑶姐姐,这…… 这慈云寺怎么变成这腌臜之地了?
咱们莫不是进了什么魔窟?”
云瑶也是一脸震惊,眉头紧锁,她轻轻摇头,同样压低声音回道:“小姐,我也从未听闻这般怪事,这佛门净地怎会如此不堪?
咱们千万得小心了。”
正当两人不知所措之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马蹄声、人声交织在一起。
云瑶赶紧拉着苏怜儿又往暗处躲了躲,透过雕花窗棂望去,只见一群衣着华丽、佩刀带剑的男子大步走进寺门,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魁梧,脸上带着一抹肆意的笑,眼神中透着几分邪气。
尼姑们见了他们,纷纷起身相迎,娇声笑语响成一片,那场景,活脱脱就是一场藏污纳垢的闹剧。
云瑶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紧紧抓住苏怜儿的手,指甲都几乎嵌入对方掌心,小声呢喃道:“小姐,咱们得想法子离开这儿,这地方太可怕了。
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定会护您逃走。
我们这次恐怕又是被那柳氏算计了,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