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活人身上有死气
林小月忽然顿住脚,校服衣角从张阳指缝里滑出半寸。
她的鞋尖蹭过楼梯拐角处一块泛黑的地板,那里的瓷砖比周围更凉,凉得能渗进袜子。
"我妈妈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她的声音像被水浸过的棉线,又细又颤。
张阳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发现那片黑斑边缘呈放射状,像极了干涸的血渍被反复擦过的痕迹。
他右手悄悄按进口袋,摸到枚边缘刻着八卦纹的铜钱——这是昨夜布阵时用剩的,此刻铜钱表面正传来细微的灼烧感。
阴阳眼仍在右眼翻涌,幽蓝数据流裹着林小月的身影。
他看见女孩肩头缠着缕若有若无的黑雾,像条贪食的蛇,正顺着她后颈往衣领里钻。
张阳喉结动了动,喉咙突然发紧——这不是普通的怨气残留,更像是某种阴煞在借活人养魂。
"小月。
"他弯腰捡起脚边半块碎砖,作势要敲声控灯,余光却扫过林小月发白的指尖,"怕黑的话,我把灯敲亮些。
"趁她偏头的空档,他迅速将铜钱塞进她掌心,触感比预想中更凉,"拿着,别丢。
"林小月捏着铜钱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这是......""护身符。
"张阳打断她,工具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我去卫生间洗把脸,你在楼道等我。
"他转身时故意踢到墙角的水桶,"哐当"一声响惊得林小月缩了缩脖子,这才快步冲进楼梯间的公共卫生间。
镜子蒙着层灰,他用袖子擦出块巴掌大的地方。
右眼的阴阳眼还在,虹膜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像被墨汁晕染的玉。
张阳攥住水池边缘,指节泛白——昨夜镇压红衣厉鬼时,他明明用净魂咒烧尽了整间屋子的怨气,怎么还会有残留?
除非......"哥哥!
"林小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急促的哽咽,"你是不是要丢下我?
"张阳猛地转身,看见女孩扒着半开的门缝,校服袖口沾着墙灰,眼睛红得像两颗浸了水的樱桃。
他忽然想起解剖课上老师说的"代偿反应"——人在极度恐惧时,会用更激烈的情绪掩盖脆弱。
林小月此刻的追问,不过是怕再次被丢下。
"我是清洁工,看得见脏东西很正常。
"他扯了扯工装裤的口袋,那里装着医科生的校园卡,"倒是你,"他装作收拾工具包,余光扫过她手腕——皮肤下隐约有青黑色脉络游走,像蚯蚓在泥里爬,"最近是不是总做噩梦?
"林小月愣住,手指下意识去摸手腕:"你怎么知道?
我梦见......梦见有手从床底抓我脚踝,还有人在我耳边说替她还......"她突然噤声,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张阳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医学院《异常病理学》课本里夹着张老教授手写的笔记:"阴煞附体者,三日后脉络成网,七日后魂随煞走。
"他摸出消毒棉擦了擦手,动作自然得像真在清理工具:"你妈留下的日记本,我在302衣柜最下层找到了。
"林小月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的铜钱"当啷"掉在地上。
"你不是来找她,是想替她赎罪吧?
"张阳弯腰捡铜钱,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了什么,"日记里说她撞见阴司阁的人运尸体,说要去报警......"楼道里突然传来卖豆浆的吆喝声,"甜浆——热乎的甜浆——"混着早高峰的车鸣撞进窗户。
林小月的身子晃了晃,眼白翻起,首挺挺往后倒。
张阳眼疾手快捞住她,触到她后颈时,掌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那里有块指甲盖大的青斑,边缘还泛着紫。
他迅速摸向她颈侧动脉,心跳弱得像游丝,却规律得反常,不像是晕过去,更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抽走了意识。
"撑住。
"他翻出随身药包,针管扎进她手臂时,女孩睫毛剧烈颤动,嘴角抽动着吐出半字:"妈......"张阳抱着她往楼下走,晨风吹得他工装裤猎猎作响。
路过302房门口时,他余光瞥见道影子——不是昨夜那身红裙的厉鬼,是个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的女人,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正对着他微微点头。
他脚步顿住,怀里的林小月轻得像片叶子。
那影子在晨光里愈发清晰,他甚至看清了她胸前的姓名牌——"林秀兰",和照片里林小月妈妈的名字分毫不差。
可三天前社区公告栏贴过讣告,林秀兰的死亡证明上写着"坠楼身亡,尸体己火化"。
"你......"张阳刚开口,那影子便像被风吹散的雾,眨眼间消失不见。
他后颈冒起一层冷汗,怀里的林小月突然攥紧他的衣领,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出租车停在巷口,司机探出头按喇叭:"小伙子,走不走?
"张阳低头看了眼昏迷的林小月,她手腕上的青黑脉络又往手肘爬了半寸。
他咬了咬牙,抱着人钻进后座,对司机说:"第一人民医院,开快点。
"车窗映出302房的窗户,那里不知何时又拉起了窗帘。
张阳摸出手机,给王教授发了条消息:"标本柜故障延迟处理,有急事。
"手指悬在"阴司阁"三个字上,最终还是删掉,只发了个"抱歉"。
出租车拐过街角时,他听见后座传来极轻的呢喃,像是叹息,又像是叮嘱:"护好她。
"张阳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铜钱,那里还残留着林小月掌心的温度。
他望着车窗外倒退的梧桐树,喉咙发紧——看来昨夜的凶宅签到,不过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