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ICU里的莲花与烧焦的打火机
粘稠、冰冷、仿佛沉在万米深的海底。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和一种被彻底碾碎的剧痛残留在意识的边缘。
我是谁？
我在哪？
奶茶…罚单…小风火…雷！
最后那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刺穿了浓重的黑暗。
雷！
那道撕裂雨夜、精准劈向他和“小风火”的恐怖闪电！
紧接着是炽白、是融化一切的高温、是身体被撕裂的剧痛…“呃…嗬…”一声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艰难地从李小渣干裂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这声音似乎唤醒了他沉睡的感官。
首先涌来的是声音。
不再是死寂，而是有节奏的、冰冷的“嘀…嘀…嘀…”声，稳定得如同某种倒计时。
还有液体滴落的轻微声响，以及一种低沉的、无处不在的嗡鸣，像是无数精密的仪器在同时运转。
然后是气味。
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和臭氧混合的冰冷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
这味道让他混乱的脑子瞬间闪过“小风火”在雷光中崩解的画面，心猛地一抽。
痛！
意识回归的瞬间，全身各处的剧痛如同苏醒的潮水，汹涌地拍打着他的神经。
骨头像是被拆散了重新拼凑，肌肉火烧火燎，皮肤表面传来阵阵紧绷的刺痛，仿佛被裹在一层滚烫的石膏里。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
他费力地、一点点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野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浑浊的水。
光线很柔和，是那种医院特有的、惨白的顶灯。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一点点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上方银灰色的合金天花板，几根闪烁着指示灯的机械臂悬停在那里。
然后是各种复杂的管线，连接在他身体的不同部位。
他躺在一个充满流线型设计的医疗舱里，舱壁是半透明的强化玻璃，上面流淌着瀑布般的数据流：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神经活性指数…一串串他完全看不懂的数字和曲线在跳动。
他的身体被一种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生物凝胶绷带紧紧包裹着，从脖子一首覆盖到大腿，绷带下隐隐透出皮肤修复的光泽。
“这是…医院？”
李小渣的脑子像是灌满了生锈的齿轮，艰难地转动着，“我…没死？”
这个认知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点。
他试图回忆更多，但脑子里只有一些破碎混乱、光怪陆离的片段：* **滔天的洪水！
** 巨浪拍打着古老的城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水中似乎有巨大狰狞的黑影在翻滚。
* **燃烧的宫殿！
** 琉璃瓦在烈焰中碎裂，玉石台阶被染成血红。
一个威严到令人窒息的身影在火焰中若隐若现，目光冰冷如刀。
* **一片巨大的莲池！
** 池水清澈见底，却深不见底。
巨大的莲叶碧绿如玉，中央托着一朵含苞待放、散发着氤氲霞光的巨大莲花！
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无尽威严与悲悯的声音在低语：“…灵珠…劫数…”* **冰冷的机械眼！
** 无数双闪烁着猩红光芒、毫无感情的电子眼，如同冰冷的星辰，从西面八方锁定了他，一个冰冷的合成音在脑海深处回荡：“…非法变数…清除程序启动…”这些碎片化的景象和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痛苦、愤怒、不甘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冲击着他脆弱不堪的意识。
尤其是那朵巨大的莲花，它的光芒似乎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却又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宿命感。
“嗬…”又是一声痛苦的抽气。
他想抬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却发现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根本抬不起来。
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哀鸣。
“醒了？
感觉怎么样？”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李小渣吃力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医疗舱外站着一位穿着淡蓝色无菌医疗服的年轻女医生。
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眼神里带着职业性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的胸牌上写着：实习医师 - 苏沐。
“疼…全身都疼…”李小渣的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摩擦，“水…”苏沐点点头，操作了一下医疗舱外的一个面板。
一根纤细的吸管从舱壁伸出，小心翼翼地递到李小渣嘴边。
清凉微甜的液体流入喉咙，瞬间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干渴，也让他混沌的意识又清明了几分。
“你伤得很重，非常重。”
苏沐的声音透过医疗舱的通讯器传来，清晰而冷静，“送来的时候，全身大面积深度烧伤，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出血，神经束严重受损。
理论上，这种程度的损伤，以目前的医疗技术，存活率低于1%。”
李小渣听得心惊肉跳，1%？
他差点就成了那99%？
“但你的生命力…异常顽强。”
苏沐的眼神里那份探究更明显了，“细胞活性远超常人，组织再生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我们只是做了基础的生命维持和创伤处理，大部分修复…似乎是你自己的身体在主导完成。
这很不寻常。”
她指了指舱壁上那些疯狂跳动的数据流，“你的各项生理指标，波动极大，尤其是…生物能量场读数，高得离谱，而且极其不稳定，像是…体内有座火山在酝酿。”
李小渣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生物能量场？
火山？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疼得要死，还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影像吵得他头疼。
“我…我的车呢？”
他更关心现实问题，“小风火…就是那辆电驴…”苏沐沉默了一下，摇摇头：“现场只找到一些…高度熔融变形的金属残骸。
核心部件…消失了。
官方报告说是雷击引发的高温爆炸。”
李小渣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小风火，彻底没了。
那笔天价的风速贷…还有奶茶的赔偿…巨大的绝望感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我的手机…”他声音发颤，那是他唯一的财产和谋生工具。
“在这里。”
苏沐指了指旁边一个无菌托盘，里面放着一个边缘焦黑、屏幕完全碎裂成蛛网状的旧手机。
“泡了水，又受到强电磁冲击，内部芯片大概率损毁了。
但这是你的私人物品，我们替你保管着。”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另外，警方和平台的人之前来过，了解情况。
关于赔偿和责任认定…”苏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李小渣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息猛地从胸腔深处窜上来，喉咙里***辣的疼。
他咳得撕心裂肺，身体在医疗舱里痛苦地弓起，牵扯着全身伤口，冷汗瞬间浸透了包裹着他的生物凝胶。
“放松！
深呼吸！”
苏沐立刻在面板上操作，医疗舱内释放出柔和的蓝光，同时一股清凉的气雾弥漫开来，带着镇静和舒缓神经的效果。
剧烈的咳嗽稍稍平息，李小渣瘫软在医疗床上，大口喘着粗气。
刚才那股灼热感…太奇怪了，像是身体里有团火在烧。
就在这时，苏沐似乎想检查一下他颈部绷带的情况，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老式的、金属外壳的按压式打火机——大概是用来临时消毒器械或者点燃酒精灯用的。
她并没有点燃的意思，只是拿在手里。
就在打火机出现在李小渣视野里的瞬间！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身体本能的强烈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不是想抽烟，而是…一种近乎饥渴的、想要触碰那团火的欲望！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小小的金属方块上。
嗡——！
医疗舱内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警报！
舱壁上的数据流瞬间飙红！
心率、血压、尤其是那个“生物能量场”读数，像失控的火箭般首线攀升！
“怎么回事？！”
苏沐脸色一变，立刻看向监测屏幕。
而李小渣，在警报声和身体内部那股狂暴灼热的驱使下，不知哪来的力气，被凝胶包裹的右手猛地抬了起来！
五指张开，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愤怒和掌控欲，隔着医疗舱的透明壁罩，狠狠地向苏沐手中那个打火机隔空虚抓！
“给我！”
一声嘶哑的低吼从他喉咙里迸发。
噗嗤！
没有接触。
但就在他五指虚握、意念集中于那团“火”的刹那——苏沐手中的金属打火机，那个坚固的、冰冷的金属方块，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
外壳瞬间变得通红滚烫，仿佛刚从熔炉里取出来！
“啊！”
苏沐惊叫一声，剧痛让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通红的打火机掉落在无菌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金属外壳上甚至冒起了缕缕青烟。
打火机内部的液态燃料在高温下沸腾、泄露，流淌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警报声尖锐刺耳，红光疯狂闪烁。
医疗舱内，李小渣保持着那个虚抓的动作，僵在那里。
他呆呆地看着地上那个瞬间烧毁、还冒着烟的打火机，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那只被凝胶包裹、微微颤抖的手。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盖过了身体的疼痛和灼热，沿着他的脊椎一路爬升。
刚才…那是什么？
我…干了什么？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惧和荒谬的茫然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