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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胶莱河的水,入夏后便失了春日的清亮,裹着两岸冲下的黄泥,浑浊沉重地向下游淌去。

河风裹着水腥气,一阵阵扑向张老汉瓜田所在的土岭。

这风白日里尚算温和,一到夜晚,就显出几分蛮横,呜呜咽咽地刮过岭上那片孤零零的瓜棚。

瓜棚是张老汉自个儿搭的,几根粗木桩子打进硬地里,顶上铺了厚厚几层茅草,四壁用细竹条编成篱笆,勉强能遮些风雨。

棚里就一盘土炕,炕上铺着张磨得油亮的破苇席。

此刻,张老汉就斜躺在席上,叼着根尺把长的旱烟袋,烟锅里的火星随着他吧嗒的轻响,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棚外,雨丝细密起来,沙沙地打在茅草顶上,又顺着檐角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浅浅的小坑。

“这天爷,又漏了。”

老汉嘟囔了一句,浑浊的老眼望向棚外被夜色和雨幕笼罩的瓜田。

瓜蔓匍匐在湿润的黑土上,结出的青皮西瓜在微弱的天光下,显出一个个模糊***的轮廓。

守了大半辈子瓜田,对这块地的每道沟坎、每株瓜秧,他都熟稔得如同掌纹。

可今夜,这份熟稔里却掺进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

眼皮子沉甸甸地往下坠,可心里头那点不安稳,却像水底下的草根,缠着、绊着,让他睡不踏实。

他咂摸着烟嘴,思绪飘回了少年时,村里有个走南闯北的说书瞎子,枯瘦的手指拨弄着破旧的三弦,沙哑的嗓音在夏夜的打谷场上飘荡:“……那些个野物精怪,想成气候?

难!

难如登天!

少不得要过一道‘劫坎儿’!

要么得了人的口封,几句好话点化了它;要么就得豁出命去,闯天堑、探地窟、跨江过海……闯过了,脱胎换骨,才算是妖!

闯不过?

嘿,灰飞烟灭,几百年的道行一朝散!”

那瞎子空洞的眼窝仿佛能穿透人心,“尤其那些个走偏了道的,沾过血、害过命的,劫数更凶险!

天地不容,人神共愤呐!”

烟锅里的火猛地一暗,几乎要熄了。

张老汉心头一凛,用力嘬了两口,才把那点微弱的红光重新嘬亮。

他下意识地伸手,粗糙的指头摸索到土炕席子底下,触到那截冰凉、坚实的铁管——他那杆老火枪,填满了铁砂子和黑火药的伙伴,此刻正静静躺在那儿。

指尖传来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