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起来,卷着黄土,能把人呛得睁不开眼。
我家在村西头,土坯房,挨着打谷场。
村东头,快到山脚的地方,孤零零戳着一间破房子,屋顶塌了半边,墙皮剥落得厉害,露出里面黄褐色的草筋泥。
那是小亚的家。
小亚是个傻子。
村里人都这么说。
打我记事起,他就那样,看着像三十多,实际多大没人清楚。
他个子不高,背有点驼,头发常年像顶着一蓬乱草,油腻腻地结着绺。
脸上总挂着灰土,五官挤在一起,眼神是空的,像蒙着一层磨砂玻璃。
他很少说话,偶尔发出点声音,也是含糊不清的呜噜声,或者嘿嘿的傻笑。
他放羊,几头瘦骨嶙峋的山羊,是他的命根子。
村里人对小亚,是一种带着距离的怜悯。
没人会主动招惹他,但也没人真正把他当回事。
他力气不小,谁家要搬个重物,垒个猪圈,喊一声“小亚,来帮忙”,他就闷着头过来,吭哧吭哧地干,干完了,主人家塞给他半个窝头,或者一碗剩饭,他就捧着,蹲在墙角默默吃掉,然后赶着他的羊,慢吞吞地走回东头那间破屋。
日头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又孤寂。
我第一次和小亚有接触,是八岁那年夏天。
爷爷在门口修锄头柄,榫头松了,怎么也敲不进去。
小亚正好赶着羊群路过,灰扑扑的褂子晃荡着,露出嶙峋的肩胛骨。
爷爷叫住他:“小亚,帮把手,扶稳了。”
小亚停下,羊群也停了,几只羊茫然地抬头咩叫。
他没看爷爷,也没看我,只是走到锄头边,伸出那双满是老茧和污垢的手,死死攥住了锄头柄的另一端。
他的力气确实大,像块生了根的石头。
爷爷几下就把榫头敲实了。
“好了,谢了啊小亚。”
爷爷拍拍手上的灰。
小亚松开手,转身就要走,羊群也跟着动。
我看着他破得不成样子的裤腿,露着黑黢黢的脚踝,心里忽然有点堵。
那感觉说不上来,不是纯粹的可怜,更像是一种…不安?
仿佛看到一件本该结实的东西,却布满了裂痕。
我跑回屋,从灶台上抓了两个还温热的玉米饼子,又舀了一瓢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