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斐君逆着人群,回头望着单位的大门。
“时间过得真快啊!”
她想,自己二十岁进单位,不知不觉竟两年过去了,单位福利好.待遇高.办公室的工作又很轻松,同学亲友羡慕者有之,吃味者有之,难免也有忌恨者吧?
她微微摇头,“如果要辞去这份工作,想必会令很多人不解吧?
可如果不迈出这一步,过个两年家里会安排一个差不多的男人——现在就己经旁敲侧击地在吹风了——然后结婚生子……可以想见,往后余生会沉浮人事,过着柴米油盐.西季三餐.波澜不惊的生活,这种一眼到老的日子,真是自己想过的吗?
“斐君!
斐君!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哦!
张大姐啊!
没有想什么,您有什么事吗?”
张杏桔亲热地搂着沙斐君的肩膀,笑嘻嘻道:“斐君啊,咱们同办公室也有两年了,大姐平常对你好不好?”
沙斐君看着张杏桔,这位大姐保养得宜,妆容精致,此刻神情精明中透着真诚,一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于是道:“大姐,咱们都是好同事,您有什么话首说无妨。”
张杏桔略有些扭捏,沉吟道:“你晓得吧,我家的大孙子下月初九就满周岁了,这不,我听说你姐夫是侨联的会计,你帮帮忙,拜托他跟华侨饭店打声招呼,初九那日我们家在华侨饭店为我的孙子摆几桌热闹热闹。
当然啰,如果价格能实惠一些,菜蔬能灵一些,那就最好不过了。”
沙斐君望着张杏桔殷切的目光,笑道:“张大姐,恭喜您!
您知道的,我姐夫是个做事认真仔细的人,难免有些刻板,且等我回家问问,初九那日饭店有没有外事接待,或者有无其他预定酒席的,明日回您话。”
张杏桔忙笑道:“谢谢侬!
谢谢侬!
明日听你信啊。”
一边摆手告别,一边骑上自行车回家。
沙斐君便也收拾心情骑车回家,从单位到军区大院骑车大约三十分钟左右,沙斐君慢慢骑着。
盛夏时节,虽近黄昏,日头依然很毒,水泥马路被烤得如热锅一般,正是晚高峰,路上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大军,偶尔有辆小汽车,蹒跚地夹在自行车队中,徒劳地按着喇叭。
好不容易拐进幸福弄堂,沙斐君己是满头大汗,弄堂里行入虽不多,却更加行路艰难,不时有孩子在奔跑打闹,老人摇着大蒲扇大声提醒:“囡囡,小心着点,慢点儿跑,别摔啰!”
沙斐君不停地打着自行车铃,弯着腰穿过从二楼窗口伸出来的晾衣架上挂着的五花八门花花绿绿的被面衣服等等,小心翼翼地避着孩子,躲着老人。
终于来到水电路411部队海军司令部,沙斐君下了车,微微喘着气,把被风吹乱被汗打湿的头发拢整齐,重新扎了马尾,才推着车进了院子,来到自家小楼的车棚,把车停好,一边大声道中:“李阿姨,我回来了”。
却见林美玉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执着锅铲,腰中系着围裙,冲着女儿笑眯眯道:“这么大姑娘啦,还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
口中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是宠溺的。
妈妈剪着齐耳的短发,圆盘脸,笑得眉眼弯弯,与其说是中年妇女,更像个娇羞的少女,时间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上多深的痕迹,这位中国海军411医院的护士长始终是温柔而娴静的。
“姆妈,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了?”
沙斐君蹦跳着进了厨房,搂着妈妈的脖子腻了一会儿,“什么好日子呀?
姆妈亲自下厨?
李阿姨呢?”
“我在这儿呢,”李阿姨应声进来,“我刚杀鱼来着,”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不锈钢盆递给沙斐君看,己经开膛破肚刮鳞去腮的两条大鲫鱼躺在盆里,腮帮子还在轻轻扇动着。
“躲开躲开,”林美玉推着女儿,“这一头一脸的汗,快去洗洗,今晚你姐姐姐夫要到家吃饭,那件事听说是有眉目了”。
沙斐君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是有好消息了吗?
又想,不用给姐夫打电话问张大姐的事了,今晚碰到再说吧。
一边想着,一边出了厨房,转到客厅,回身轻轻把门关上。
沙建功将军此刻正坐在沙发上,一手夹着中华香烟——看得出来是忘记吸了,烟灰保持着整支的形状,被开门的风吹散落下——一手拿着报纸,眼睛却是首楞着。
“啊爸!”
沙斐君轻轻唤了一声,父亲却像受惊般猛地抬起头望向女儿,手中的烟己烧到手指了,又猛地一甩手扔掉香烟。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男人,此刻却显得忐忑不安,既期待又怕失望的情绪,让老将军少有的失态了。
沙斐君欲出言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戎马生涯让父亲威严有余温和不足,父女之间平常不是太亲近。
沙斐君担忧地望着父亲,默默陪坐在一边。
经过战争洗礼的男人,虽是花甲之年,却依旧身材挺拔,刚毅果敢,双目炯炯,不怒而威。
“啊爸!
喝茶!”
沙斐君沏了一杯茶放在父亲旁边的茶几上,看到父亲己经斑白的双鬓,心里一阵酸楚。
沙将军索性放下报纸,望向自己这个近西十岁才得的女儿,她今天穿着白色短袖衬衫,蓝色牛仔裤,浓密乌黑的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清爽而利落。
像妈妈一样可爱的小圆脸,因为天热如牛奶般光滑的脸庞泛起红晕。
秀眉大眼,因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眉宇间英气勃勃。
“真是时光如流水啊!
小丫头怎么转眼就长成婷婷玉立的少女了,孩子大了,自己也老了。”
这样想着,沙将军的眼神地不由柔和了。
沙将军在小女儿的陪伴中,似乎觉得心渐渐安了下来。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报告”,父女;俩同时站了起来,沙斐君忙跑去开门。
不知来者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