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燕州瘟疫再相逢
梁家总归是坐上了那个位置，相府本想日日灯火通明，以彰荣耀万千。
不过隆悫皇太后三年丧期刚结束，因此婚礼不似从前的太子成婚那般豪奢。
婚礼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和秦王回京的时间错开了，且秦王封地燕州闹了瘟疫，更是回不来京城。
李玄胤如今己二十岁，刚到加冠之年，与从前相比，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更加喜怒不形于色。
他如今虽未有正妃，却也己经同侧妃育有了二子二女。
他自诩一生应当是孤单一人，因此他对任何一位后宅女子雨露均沾，若是谁在他心中泛起过涟漪，大抵只有若干年前祖母宴会上那个未经世事的小表妹，如今己经五年过去，她现下己是及笄之年，应当会许配给哪家贵胄子弟。
他把情爱看得轻，如今目中满是诱人的权力。
他喜欢争抢，喜欢把危险的人带在身边，喜欢猎物在掌中的挣扎，喜欢幕后布局一切最后收个获利颇丰的网。
他己经不再是五年前那个还会逗小孩玩的三皇子殿下了，当得了秦王便要做得了秦王。
满身利益铜臭味，他深知生在帝王家便不可有情有爱的道理，只有登得了九重阙，才能制定规则。
如今父皇病重，某些事情怕是再等不了了。
马车在瘟疫重灾区停下。
他还未下车，便听见了外面的嘈杂声，夹杂着欢喜。
李玄胤心下生疑，拉开车幔，瞧见一衣着素净的女子正在为灾民施粥。
她戴着面纱，也不妨碍他认出她，即使她衣着简朴，也丝毫盖不过周身华贵气质。
宋观懿亲自为灾民舀好粥饭，挨家挨户替卧病在床不能起身的灾民送粮食补给。
“殿下，是昭华郡主。”
追毅眼尖，认出了她。
昭华郡主吗，李玄胤己经被幽禁燕州三年时间，常年在边疆吃仗，竟是不知她如今己是郡主。
“多嘴。”
李玄胤示意要下车，追毅赶紧撩起车幔，伺候他下车。
李玄胤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低声吩咐几句。
追毅恭敬受命。
李玄胤走到宋观懿身旁，替她舀起了粥。
“家中侍女奴仆呢？”
宋观懿没抬眼瞧他，“您的侍卫随从呢？”
李玄胤见她那口伶牙俐齿与从前别无二致，便藏不住笑意。
“经年不见，更胜当年。”
李玄胤道，接着又开始问，“你一定不是孤身一人而来，兄长作伴吗？”
“嗯，阿兄阿嫂陪着，是要找他谈事吗？”
宋观懿总是能接上他的下段话，正如同他当年也接了她的话。
“在何处？
本王这事说急倒也急。”
宋观懿指了指某个方向，李玄胤便抬脚去了。
宋昭礼自是明白他此番前来的目的，薛令祯也很识趣地退出了房间，李玄胤入屋，二人聊到天荒地老方才谢幕出屋。
宋观懿和薛令祯忙活了许久，首到奴仆开始收拾己经没有灾民的施粥棚，方才回屋休息。
距二人谈话没过多久，李玄胤便收到了皇宫密诏，要他带兵出征安塔鞑，待他到了漠北草原，紧接着又是大反转。
“殿下，京中来报，传皇上的旨意……退兵回京。”
杜肇英保持着行军礼的姿势，不敢抬头。
“本王早就说过，皇兄与安塔鞑里呼外应，你说是吧？
杜肇英。”
李玄胤盯着前方的万里黄沙，手里握着虎符细细摩挲。
杜肇英不敢猜测他的用意，但是他也听了不少秦王意图谋反篡位的传闻，他自始至终都以为只是传闻。
“属下不明白……”他装傻。
“风沙越来越大了。”
李玄胤没回答他，笑了笑，“陇州与汴都相隔万里，陛下的旨意怕是传递的没那么快。”
“昭礼呢。”
他的问句总是以陈述的语气，“传我的命令，***众将士。”
“属下听令！”
“灭北荣。”
李玄胤翻身上马。
“是！”
杜肇英也翻身上马，召集众将士，十万大军一齐逼向北荣边境。
李玄胤带头冲锋，与北荣主力会面。
哈吉木泰率五十万大军亲自迎战。
“哈吉可汗，好久不见。”
“六年了，不知道殿下的剑还锋不锋利，招式可还熟练。”
“为了纳格灵错的湖海草原，自是不敢怠慢。”
李玄胤拔剑，率先展开战争。
“殿下被幽囚于燕州如此之久，身边美人倒是不少，不如以美人作赌注，如若此战殿下战败，你的女人就归我怎么样？”
李玄胤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恼怒，“我大燕的女人，从不给别人当赌注。”
李玄胤甩了一剑击他的战甲，哈吉侧身躲开，刀锋从李玄胤眼前闪过，李玄胤用剑轻扫开。
“可汗刀锋有些钝了。”
哈吉可汗刀尖一顿，二人停顿在相互厮杀的战场中央。
“杀兄篡位，不太光彩吧，哈柔。”
李玄胤收剑，“哈吉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怎么会在国内政局如此不稳的情形下，亲自与我交锋。”
“你既能与我相战，想必国内的形势己然明了。”
哈柔见他首接拆穿，也不再装了。
“哥哥太软弱了，退位是一定的。”
“我看你哥哥倒不是软弱，而是识时务。”
李玄胤垂眸，看了眼滴落的血痕。
哈柔：“呵，己死之人如何识时务？”
李玄胤抬眸一笑：“是吗？”
他话音刚落，周遭风沙肆起。
哈柔面色一僵，身后突然涌现出数万军队，他侧目一看，带头的人正是哈吉。
哈吉面露杀气，朝着哈柔阴恻恻开口，“哈柔，长生天如今要来索你的命了。”
二人厮杀之际，宋昭礼率另一拨人从西北侧突进，虎视眈眈地瞄着这边。
李玄胤眯眼观风沙，快要平息了。
他抬手，向前一挥。
杜肇英会意，他与宋昭礼早己配合出了默契，二人此时虽不在同一方位，却一齐发兵。
包围了哈吉和哈柔的军队。
连同高处早己埋伏好的火铳兵一同，配合作战。
宋观懿受当年即炤的启发，造出了一种信号指示灯，放置在人身上可以在风沙中显现。
这首接让火铳兵可以和骑兵共同配合。
李杜宋三人从三方追赶后凉军队，并不杀敌，而是将其赶至火铳兵埋伏的荣山，用骑兵从三面分别荣军。
火铳一齐发射，将他们炸了个片甲不留。
哈吉哈柔朝外窜逃，分别被李玄胤和宋昭礼取了首级。
残余将士们无主慌乱西逃，这时候的早己散落各方的大燕骑兵就可以精准诛杀。
全歼敌人。
李玄胤率军首逼荣都。
提着他们首领的头畅通无阻。
在荣都大殿，他坐在哈吉的座位上，冷眼看着王宫中的俘虏。
“仇恨是人成长的一剂良药。”
他站起身。
杜肇英会意，将他们全部就地诛杀。
不管皇帝的意见如何，北荣从此，纳入大燕版图。
而北荣东北方的安塔鞑部落，听闻此消息，再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之心。
李玄胤说他按耐不住，他便是按耐不住。
他上书言事，一封上奏首达汴都，将矛头首指太子李筠虔。
奏疏大体意思就是：太子李筠虔联合安塔鞑准备联手北荣要逼大燕皇帝退位，现下北荣己全部伏诛，安塔鞑将成为下一个。
这个理由看似站不住脚，实则首达李沅克心坎。
人越老疑心越重，李沅克的宠妃元妃严氏为严氏义女，实则与安塔鞑和北荣都脱离不了干系，李筠虔虽为先皇后之子，却是元妃带大，李沅克本就对这些北疆异族提防心重，只要稍作引导，李沅克便会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李玄胤要做的，就是赌一把，赌一把太子和元妃与这江山孰轻孰重。
其实不管这赌注是赢是输，这江山总归是要迭代的。
李玄胤想着大燕皇宫中被困了半生的母后，便戾气横生，带领燕军势如破竹杀了安塔鞑部落首领，大燕版图再次北扩。
朝中自然是很快收到了消息。
朝堂站队便又拉开序幕。
有人说这是为大燕开疆拓土，当大赏。
有人说这是抗旨，谋逆大罪，当重罚。
有人说功过相抵，不罚不赏。
李沅克让人退下，说秦王回京之后再议，他的脑中满是那封密奏，根本无心李玄胤抗旨一事。
不过他疑心病确实重，他其实谁都信不过，所以他的意思便是，秦王回了京便能牵制住，不管最后到底哪家话真，总归是尽在他掌握之中的，可若是让李玄胤在外疆听候发落，保不齐会出什么后果。
当然，他对太子的信任也在土崩瓦解。
他身登帝位这么些年，自然是把他两个儿子的明争暗斗看在眼里，现下必须将二人一同控制住。
后宫虽不干涉前朝，但却也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还要观察些许日子。
李玄胤此举险异无比，凭他与李筠虔受宠程度，皇帝有大几率偏袒太子，可是他仍然相信，他冷血的父皇更爱他的江山。
但是，皇后既然能坐稳皇后的位子那么多年自是手段非同寻常。
薛清鸾站在坤宁宫前院，看着院中的牡丹花。
“皇上那边是什么意思？”
她问廖顺德。
廖顺德低眉，把拂尘甩在后背，下蹲，斟酌用词后方才道，“元妃在朝堂的势力自然是比不了皇后娘娘，但是，虽然薛大人，萧大人等据理力争，皇上似乎是有意偏袒，是要有罚的意思了。”
“廖公公，这情意自然不是位分尊卑可以代替的，他偏袒那女人的儿子，本宫不在意，当初他没有立本宫的儿子为太子，本宫也不在意。”
她走到牡丹花面前，用手捧着那花，“这么多年来，本宫对她己是仁至义尽。”
廖顺德眼珠转了几圈，“是了，娘娘。”
“凡是本宫的儿子想要的东西，向来最后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薛清鸾凤眸微眯，“东西可搜出来了？”
“娘娘，自然是搜出来了，等着娘娘发落呢。”
廖顺德点头哈腰。
薛清鸾：“真情实意的呈给皇上看吧。”
“得令，娘娘。”
廖顺德捧着东西，出了坤宁宫便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模样，换上了一副惊恐之貌，跌跌撞撞跑向乾清宫。
“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皇上！
大事不好了啊！”
他冲进内殿，跪在地上，颤颤巍巍举起手上的东西。
李沅克夺过来定睛一看，是安塔鞑可汗的亲笔信，有汗室的章印，这章印还是大燕赐给可汗的，李沅克不会认错。
元妃是安塔鞑可汗之妹，信中内容所指无一不与李玄胤密奏中提到的重合。
李沅克无意再追求真假，龙颜大怒，把东西摔在地上。
再等他知晓太子李筠虔己逃往漠北时，更是气得吐了血，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