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问道台
顾怀站在问心台最高处，跛足深深陷进青石。
他望着天幕裂开的缝隙，往生瞳中映出九重天外的景象——神族战舰如蝗群压境，妖族火羽遮蔽星月，龙族逆鳞化作流星雨坠落。
"先生好兴致。
"云阙踩着剑光落在十步外，剑匣嗡鸣震落了满树桃花，"可知今日要死多少人？
"顾怀折下枝将谢的桃李，指尖拂过花瓣时留下淡金血痕。
"神君可曾算过，这百年间因混沌灵气暴走而陨落的天骄，尸骨能堆几座摘星楼？
"话音未落，姜璃的琵琶声破空而来。
九尾天狐踏着月华凌空起舞，每根狐尾都卷着上古妖文，在问道台西周布下"镜花水月"大阵。
陆青霜的剑紧随其后，剑气如霜裁开云阙的剑域。
"诸位这是何意？
"顾怀指尖轻弹，折断的桃枝突然疯长，化作囚笼困住三方人马。
云阙的剑尖刺穿桃枝，金芒中浮现神族天谕："奉诏缉拿叛神顾怀！
"姜璃的琵琶弦突然崩断，血珠溅在顾怀衣襟。
"你竟是……"她未说完的话被敖烈的龙吟打断，应龙撞碎问道台结界，龙爪中攥着半截染血的剑穗。
顾怀忽然笑了。
他撕开左眼封印，往生瞳中浮现金色道纹，三世记忆如洪流倾泻——第一世，他是龙族皇子，为救人族少女剜心炼丹，却被父皇钉在斩龙台上；第二世，他是神族祭司，逆改天命遭天道反噬，肉身化作活体天谴；第三世，他是人族剑仙，自毁道基封印混沌魔主，却被挚友一剑穿心。
"原来这便是九霄证道的真相。
"顾怀的竹杖点地，问道台下的血海突然倒灌，淹没了神族战舰与妖族火羽，"云阙，你可知我为何要改写天命？
"剑君沉默时，姜璃的九尾缠上顾怀腰际。
狐火点燃的瞬间，她看见顾怀心口插着半截剑穗——正是陆青霜师父自刎时握着的那柄。
血海深处浮起座水晶宫殿。
顾怀的竹杖敲在殿门上，往生瞳穿透结界，看见千百个自己被锁在时光长河中。
每个"顾怀"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剜心、自刎、燃魂……"欢迎来到我的坟墓。
"他推开殿门，万千因果线如蛛网垂落。
姜璃的九尾斩断几根红线，却见线头另端系着云阙的剑、敖烈的逆鳞、陆青霜的剑心。
水晶壁上忽然浮现画面——二十年前，龙族叛乱夜，顾怀抱着濒死的应龙幼崽闯入神族禁地。
云阙的剑刺穿他左胸时，姜璃的狐尾正卷走龙血染红的《璇玑图》。
而陆青霜的师父，用最后的气力将噬情咒封入少女剑心。
"原来我们早就是棋子。
"姜璃的琵琶弦缠上顾怀手腕，狐火点燃了因果线。
云阙的剑域突然崩塌，露出藏在剑匣深处的神族密卷——密卷上用顾怀的血写着"诛天计划"。
敖烈的龙吟震碎水晶壁，顾怀趁机握住姜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感觉到了吗？
"他笑着咳出血沫，"这颗心，是用龙皇逆鳞、神族剑骨、人族魂火炼制的赝品。
"殿外传来混沌魔主的咆哮，顾怀的竹杖突然刺穿自己丹田。
往生瞳熄灭的刹那，姜璃看见他魂魄上密密麻麻的封印——正是《璇玑图》缺失的那部分。
混沌灵气灌入顾怀伤口时，整个云荒大陆都在哀鸣。
他的血在问道台上绘出完整《璇玑图》，金芒冲天而起，将混沌魔主钉在星空中。
姜璃的九尾化作笔锋，补全图上最后七处卦象；云阙的剑域展开成罗盘，镇压暴走的灵气；敖烈的逆鳞嵌入阵眼，龙魂嘶吼着吞噬魔气。
陆青霜的剑心突然剧痛。
她看见顾怀的魂魄正在消散，每片魂光都刻着"慎独"二字——那是师父临终前在她掌心写的字。
"不要！
"少女挥剑斩断因果线，噬情咒顺着剑身反噬。
顾怀的残魂趁机没入她眉心，在神识深处留下句："活下去，替我看看……没有我的人间。
"问道台开始坍缩，姜璃的琵琶裂成齑粉，云阙的剑匣迸出裂痕，敖烈的龙爪血肉模糊。
当最后一块《璇玑图》碎片归位时，顾怀的身影己淡如晨雾。
他留给世间的最后画面，是跛足说书人站在血色残阳里，竹杖敲出清脆声响，惊醒了打盹的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