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咕嘟着牛羊肉，一箪食是精细的小米饭。
长宁侯府用晚膳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
也许是饿了，看得嬴坏首流口水。
只是筷子差点儿意思，居然是沉甸甸的铜箸。
在手中颠了颠，看到庭院居然有几根修竹，真是暴殄天物啊！
这么好的竹子，居然不用来做筷子。
嬴坏登登登走了出去，从府兵腰上抽出铜剑砍下一根竹子，三下五除二就削成了一双竹筷。
在大家惊疑的眼神中，哂然一笑。
“本侯习惯用竹筷子，轻巧好用。”
挑起一块牛肉放在嘴里嚼了嚼，噗的一口吐了出来。
把一旁布食的敏儿吓了一跳，赶紧跪下。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与你有何干？
把厨师给本侯叫出来。”
厨师居然是一个腰长三围的大胖子女人。
但是眉目特别清秀。
一张清秀的脸，长在一堆肥肉上，这老天真会安排！
见嬴坏看着自己不说话，厨娘说道：“小侯爷，这饭食有问题吗？”
“菜如其人……肥腻有余而滋味不足；倒是这小米饭，倘能入口。”
“小侯爷，本孙二娘是云妃钦点的，专门从京都过来伺候小侯爷的。”
“孙二娘？”
嬴坏差一点把口中的小米饭都喷了出来。
你这是加强版的孙二娘吧？
云妃就是嬴坏的母亲。
自从秦庄襄王死之后，云妃仍然做回宫女。
这都是那个赵姬刻意安排的。
孙二娘显然是以前云飞的厨娘。
都提到老人啦，虽然现在的嬴坏和云妃素未谋面，但毕竟是这具躯体的母亲。
这点儿面子还是得给的。
“好吧，厨房里还有什么肉？”
“有三腔羊肉，三条牛腿，两筐鱼。”
“这就挺好。
让本侯做一道美食，让你们瞧瞧。”
从饭榻上站了起来，挽起宽大的袖子就往厨房奔去。
厨房收拾的特别干净。
看到三只半大不小的活羊，嬴坏乐了。
在厨师眼里，一切活物都是肉。
居然有花椒和孜然，有细细的小葱，还有巴蜀的藤椒，藤椒是辣的。
有这些就足够啦。
我的老天爷！
上天不辜负啊。
本来以为来到战国，本老人家就会告别活色生香，滋味十足的烧烤。
想不到有这些食材，何愁做不出一顿战国的第一顿烧烤？
要知道春秋战国时期对于肉食的烹调，不是煮就是炖，滋味寡淡。
煎炒烹炸，那还得等一两百年呢。
吩咐下去把羊给我杀了，不要把脑袋砍下来，也不要大卸八块，要整只的。
盐差点儿意思，是那种黄不拉几的岩盐，一块一块的。
这有办法，让小跟班儿王庸来碾磨成细粉。
王 庸一脸的不可思议。
“侯爷，君子不入厨房……侯爷这么高贵的身份，不应该……”“你懂个鸟毛。
治大国如烹小鲜，在我们家乡，男人入厨房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你们家乡？
你的家乡不是京都咸阳吗？
但是“冶大国如烹小鲜”这句话经典啊！
也不知道这个王侯将相不读书的小侯爷怎么蹦出来的？
好吧，本主事为了数术甘冒进厨房的风险。
王庸愁眉苦脸的去研磨粗盐。
倒是孙二娘带着慈祥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胡闹。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问题，以前在宫中的时候，你就喜欢进厨房。”
“本侯，怎么不记得了？”
“那时候你还小。”
整只羊都用嬴坏精心制作的佐料抹了好几遍。
一边抹一边对一旁的孙二娘和王庸说道：“这是除膻味儿的，在这儿要划上几刀，这样滋味儿才能进得去……烧烤有很多流派，但最让人大快朵颐，吃得爽歪歪的就是内蒙古的烤全羊……”木炭找来了，就在大厅升起炭火，支起架子，把腌制好的整只羊挂了上去，一边儿烤，一边儿往上面刷油涂佐料。
不一会儿就滋滋的往下流油，满大厅都是迷人的肉香味。
有如此好肉，且能无歌？
嬴坏一边给大家分肉，一边清唱《华阴老腔一声喊》:八百里秦川千万里江山乡情唱不尽故事说不完扯开了嗓子华阴老腔要一声喊伙计 哎 抄家伙华阴老腔要一声喊喊得那巨灵劈华山喊得那老龙出秦川喊得那黄河拐了弯太阳托出了个金盘盘月亮勾起了个银弯弯天河里舀起一瓢水洒得那星星挂满了天……想不到王庸那个数痴居然懂音乐，吩咐奴仆搬来一架古琴。
就在大厅上，听着嬴坏嘶哑的吼喊，居然和上了。
“八百里秦川，千万里江山……”反复嘶吼，泪眼婆娑。
嬴坏是陕西人，老家就在这儿。
但是时光交错，相隔两千多年，恐怕这一辈子是回不去了。
永失我家！
这时候才想到家乡的老母和妹妹……没有尽到一点儿责任……苍天真能捉弄人！
一曲秦腔唱完，回头看到所有人都在舔着自己的手指头，意犹未尽。
再看架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的烤羊肉啊。
你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连半块儿羊骨头都没给我留啊！
尤其是孙二娘，居然抱着羊头一口咬了下去，小半个羊头就没啦。
你这是牙口忒好嘞，吃嘛嘛香。
见嬴坏“”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孙二娘不好意思的放下羊头，然后大声吼道：“吃烤肉之法是长宁侯府的秘密，绝不能外传。
有外传者如此案。”
孙二娘挥动手中的菜刀，一刀把旁边的案子劈成了两半。
孙二良是长宁侯府的老人，而且是云妃派过来的。
当得起长宁侯府半个家。
看着案子光滑的切面，嬴坏心里琢磨，这个孙二娘武功很高，一定是云妃派过来保护自己儿子的。
孙二娘见众人纷纷点头，这才对嬴坏说道:“小侯爷是想念云妃和二小姐了吧？
你可以把她们接到雍城来。”
“这也可以？”
“只要能够得到大王的允许，什么都可以。
小侯爷不妨给大王写一封信……”“好，本侯这就去做。
吩咐下去，再宰杀10只羊，不，20只羊，让整个侯府的兵卫们吃个痛快。”
急急匆匆冲进书房。
我的纸呢？
我的钢笔呢？
都没有。
只有毛笔和竹简。
不管了，先凑合着用吧。
给秦王嬴政这个千古一帝写什么呢？
想到这儿，嬴坏的心都在颤抖。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他妈妈的，不对。
重写。
“臣本无权无职，闲置于南宫，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大王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封为长宁侯……思母之心日切，乌鸦尚知反哺，何况人乎？
望大王体恤，让母妃与二妹到雍城小住，以解弟思念之苦，臣弟长宁侯顿首。”
模仿诸葛孔明的《出师表》写了一篇半文不白的书信之后，觉得意犹未尽，然后再提毛笔。
“时不待我。
干就干了。
我有当棋子的自觉，但大王最好给这枚棋子一把刀。”
这是对自己杀了朱管家的一个总结。
如果秦王嬴政真的要对付吕不韦，那这段话就特别管用。
那些史官千万千万不能记错史实啊。
如果这两年秦王嬴政不对付吕不韦，老子就悲惨世界了。
写完信，盖上自己的印章，然后吩咐府兵800里加急把这两封鸡毛信送到京都。
300里距离而己。
当天深夜，咸阳大王宫府，秦王嬴政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不停的狂跳。
就这点儿小事，这个不着谱的长宁侯居然动用军情快骑。
真是该死！
不就是尽孝道吗？
把人接到雍城就是了。
但是等秦王雍正看到第二封完全白话的书信时，一下子就沉默了。
间谍机构黑冰台早把长宁侯砍杀朱管家的事情报了上来。
朱管家是吕相吕不韦的人，在任命他的时候，秦王嬴政心知肚明。
“很有意思。
你本是寡人可有可无的一枚棋子。
既然你想有刀，那就给你一把锋利的长刀。”
然后举着竹简狂怒。
“该打板子，该打板子！
如此妙文，字居然如此丑陋无比，罚长宁侯每日练字两千，不得有误。”
紧接着秦王嬴政吩咐下去，云妃恢复以前的爵位，带二公主赢玲珑前去雍城长宁侯府小住。
这是顺便把玲珑的爵位也恢复了。
不过好像护送云妃的兵卫有点儿多，居然是2000铁甲浮屠。
紧接着是秦王嬴政的第二道王命传来，任命长宁侯嬴坏为雍城监军。
任命文书后发先至，先期一天到达雍城。
雍城太守王护差一点儿把下巴都惊掉了。
这不是添乱吗？
让一个脚底长疮头顶流脓的小坏种当雍城监军，这不是胡闹吗？
马上上书吕相吕不韦，这个任命文书是怎么批下来的？
等他写完奏折，接到飞鸽传书，有2000铁甲浮屠护送云妃到雍城，赶紧把奏折的竹简烧了。
“看来雍城真的要变天了，雍城的天就是京都的天啊……”长宁侯府的大厅上。
己经在教场上跑了20圈的嬴坏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案子上摆放着任命文书。
那块黑漆漆的监军令正在他手中不停的跳动旋转。
来颁布王命小太监眉清目秀，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赏玉璧一块，精钱一千。”
“小的赵高谢小侯爷。”
“你是赵高？”
嬴坏首接从坐榻上站了起来。
如果老子现在把这个赵高一刀两断，历史会不会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