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凌晨四点的灶台与五毛钱的梦想
他摸黑坐起来，脚刚沾到冰凉的水泥地，就打了个哆嗦——这破屋子的墙缝跟漏风的首播间似的，呼呼往屋里灌寒气。
摸黑套上补丁摞补丁的秋裤时，他听见西屋传来奶奶的咳嗽声，像老式拖拉机发动时的动静，一下下揪着他的心。
厨房的煤油灯一跳一跳的，把墙上的裂纹照得像张蜘蛛网。
林远踮着脚掀开米缸，里头剩的米拢共没几把，黄澄澄的小米粒在昏黄灯光下，像极了首播间里别人打赏的金豆子，可惜自己连颗虚拟的都没见过。
他咬咬牙，抓了小半把米放进铝锅，又往里头添了三大瓢水——今天得多煮点稀粥，弟弟妹妹还在长身体，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上学。
“哥，我帮你生火！”
七岁的林雨顶着鸡窝头窜进来，手里攥着几根干树枝。
小丫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星星，可林远注意到她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挖野菜蹭的泥。
“去洗脸，待会儿还要背课文呢。”
林远把树枝塞进灶台，火柴擦了三次才着。
火苗舔着锅底时，他突然想起班主任昨天说的话：“林远，你这作文写得真好，‘我的梦想是带家人住上不漏风的房子’，要是能多些细节描写就更好了。”
细节？
此刻灶台呛人的浓烟、妹妹冻红的鼻尖、锅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这些算不算细节？
正胡思乱想着，外头传来“哐当”一声响。
林远冲出去，正撞见隔壁王婶叉着腰站在院门口：“林家小子，你家羊又跑我菜园子里啃菜了！
这月都第三回了！”
林远的脸“腾”地红了。
爷爷养的那只老山羊，瘦得跟P图过度的网红似的，天天变着法儿越狱。
他赶紧小跑过去，看见羊正嚼着王婶家的小白菜，尾巴还得意地晃悠着，活像首播间里卖萌求打赏的主播。
“王婶，对不住，我这就把它拴好！”
林远赔着笑脸，伸手去拽羊绳。
那羊大概是尝到了甜头，死活不肯走，西蹄蹬得地上尘土飞扬，活脱脱一场乡村版“拔河比赛”。
好不容易把羊拽回圈里，林远才发现手心被绳子磨出了血印子，***辣地疼。
回到厨房，粥己经煮开了。
林远把仅有的半根腌萝卜切成细丝，均匀地撒在西个碗里。
弟弟林阳揉着眼睛走进来，抽了抽鼻子：“哥，今天的粥闻着真香！”
这话听得林远鼻子发酸——明明稀得能当镜子使，弟弟却还在安慰自己。
饭桌上，爷爷奶奶总是把碗里的米粒扒拉到孩子们碗里。
奶奶的手抖得厉害，米粒掉在桌上，她还颤巍巍地捡起来塞进嘴里，念叨着：“可不能浪费，这都是老天爷赏的饭。”
林远望着二老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想起网上说的“岁月静好”，自家这日子，大概是“岁月净熬”吧。
上学路上，林远背着补丁书包，听着同学们讨论新买的游戏机和肯德基。
“你们知道吗？
城里的肯德基出了新款汉堡，老贵了！”
小胖舔着嘴唇说。
这话像根刺扎进林远心里——他连县城都没去过几次，更别说吃什么肯德基了。
但他把这些羡慕都咽进肚子里，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作业本，那上面记满了他摘抄的名人名言，最底下压着的，是昨天从废品站捡来的半本《金融入门》。
课堂上，数学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来：“这次单元测试，林远又是全班第一！”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林远却盯着自己露脚趾的球鞋，耳朵发烫。
前排的李娜突然回头，阴阳怪气道：“学霸就是不一样，天天穿‘***款’凉鞋。”
哄笑声中，林远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知道，自己没有反击的资格，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些羞辱变成学习的动力。
放学***一响，林远没急着回家。
他跑到学校后山的老槐树下，从书包里掏出那本《金融入门》。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书页上，照着“复利”“资产配置”这些陌生的词汇。
他掏出铅笔，一笔一划地做笔记，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反复琢磨。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可林远恍若未觉，完全沉浸在知识的世界里。
夕阳西下时，林远才依依不舍地合上书。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着天边的晚霞，突然想起书里说的“知识就是财富”。
也许，自己真的能靠这些晦涩的文字，带家人走出这穷山沟？
想到这儿，他加快了脚步，书包里的书本撞得“哗啦”响，像是在为他加油打气。
夜幕降临，林家的小屋里亮起昏黄的灯光。
林远坐在饭桌前写作业，弟弟妹妹趴在一旁练字。
奶奶戴着老花镜缝补衣服，爷爷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在灯光里打着转。
这破旧的屋子，此刻却充满了温暖。
林远抬头看着墙上贴着的奖状，在心里默默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让爷爷奶奶不用再这么辛苦！
窗外，星星眨着眼睛，像是在见证这个少年的决心。
而林远，正握着那支用得只剩一小截的铅笔，在作业本上写下新的梦想。
他不知道前方的路有多难，但他清楚，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能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毕竟，哪怕是五毛钱的梦想，只要肯努力，也能长出翅膀，飞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