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斗里摞着九个快递箱,最顶上那个贴着"易碎品"标签的纸盒正在往下滴水,那是王奶奶给孙子买的冰淇淋,保温层里塞着从肿瘤医院顺回来的冰袋。
"老陈!
"巷口小卖部的刘婶探出身子,"你家默娃子..."话没说完就被尖利的刹车声切断。
陈建国抹了把流进眼睛的汗,看见儿子举着成绩单从巷尾冲来,洗得发白的校服下摆像鸽子的翅膀。
"全省理科状元!
"陈默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震颤。
车把手上的抗癌协会丝带突然散开,陈建国想起上周在肿瘤科听到的私语:"老陈家的肝,怕是熬不过三年..."二楼的缝纫机声停了片刻,又更加急促地响起来。
张秀兰把最后一道线脚咬断,窗台上的龙舌兰盆栽突然"啪"地绽开朵小白花。
她抖开那件改自丈夫旧衬衫的校服,领口内衬藏着用挂号信邮票拼成的"北大"字样。
当电视台的采访车碾过巷口的菜摊时,陈默正盯着母亲开裂的指甲出神。
那些嵌着布屑的沟壑里,还残留着给他缝制状元红袍时染上的朱砂色。
记者们挤在贴满奖状的墙前,某个女主持的高跟鞋跟卡进了地板裂缝。
"能说说您的教育心得吗?
"话筒上的LOGO映在张秀兰眼底,她捻着袖口的补丁:"孩子他爸送快递认识路,我就把错题本上的红叉当路线图画。
"陈建国蹲在镜头外,偷偷用三轮车钥匙刮掉皮鞋头的裂纹。
周子昂就是这时闯入镜头的。
他腕间的百达翡丽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弧光,身后跟着两个抬***椅的工人。
"陈同学是吧?
"他的香水味盖过了屋里的樟脑丸气息,"我父亲是校董,他说你需要个像样的采访背景。
"陈默看着母亲把龙井茶罐上1998年的生产日期转向内侧,父亲的手背在身后暴起青筋。
当周子昂的助理递来赞助合同时,陈建国突然起身,三轮车钥匙划过真皮封套:"我们陈家,不卖孩子的前程。
"深夜的蝉鸣里,缝纫机的"咯吱"声有了新的韵律。
陈默摸到枕头下的玉坠,翡翠表面的雕纹正好契合母亲指腹的老茧。
"你外婆当掉八床绸被才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