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晨露还凝在草叶上时，应囚已在废墟上竖起第一根竹篱。念鸿蹲在旁边，用醒神花汁给新栽的药草浇水，每滴汁液落下，幼苗便抽出新芽，看得小姑娘眼睛发亮："爹爹快看，蝴蝶兰发芽了！"

云汐端着药碗走来，碗里是刚煎好的"醒神复脉汤"，专为苏信调理摄魂术留下的暗伤。穿过临时搭建的竹棚时，她听见苏信正在教净衣派弟子辨认毒草，断刀在青石上划出沙沙声响，混着远处风刃营弟子的练剑声，竟有了几分昔日药王谷的生气。

"先喝药。"云汐将碗递给苏信，目光落在他颈间仍未消退的红痕上，"昨夜又做噩梦了？"

苏信低头盯着药汤，水面映出他眼底的血丝："梦见玄鸮的鸮鸟面具碎了，里面飞出无数摄魂草......"他忽然剧烈咳嗽，药汤溅在衣襟上，竟带着点点黑血。

应囚放下竹篱走过来，指尖搭在苏信脉搏上，触感虚浮如絮——摄魂毒已侵入心脉，普通的醒神花根本无效。他皱眉望向云汐，后者轻轻摇头，从袖中掏出《圣女密卷》，翻到夹着蝴蝶兰的那页："唯有药王谷的回春泉能解此毒，但......"

"但泉眼在谷中禁地，需圣女血脉开启。"应囚接过话头，转头望向正在追蝴蝶的念鸿。小姑娘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举着花束跑过来，耳后的红痣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像极了密卷上记载的"蝴蝶振翅图"。

"念鸿不怕！"小姑娘攥紧父亲的手，"爹爹和娘陪我去，一定能找到泉水！"

申时三刻，三人来到药王谷禁地入口。那是道被藤蔓覆盖的石门，门上刻着的蝴蝶纹与念鸿的胎记一模一样。应囚握住女儿的手按在纹路上，只见红痣发出微光，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蜿蜒的石阶，尽头隐约有波光流转。

"小心机关。"云汐摸出蝶影针，警惕地看着两侧石壁。应囚抽出寒江剑，剑光扫过石阶，竟在缝隙中发现微量摄魂草粉末——有人来过。

石阶尽头是座天然溶洞，洞顶垂下的钟乳石上凝结着水珠，落入下方水潭发出清越声响。念鸿惊呼："泉水在发光！"应囚举火折子照去，只见潭水呈现出淡紫色，正是醒神花与蝴蝶兰混合的颜色，水面倒映着洞壁上的壁画——历代药王谷圣女正在用泉水治疗中毒者。

"快，带苏信来。"云汐催促，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暗器破空声。应囚旋身挥剑，斩断射来的燕尾镖，却见一群戴着青羽面具的杀手闯入，为首者腰间挂着的，正是玄鸮的鸮鸟令牌。

"青羽堂余孽！"苏信拄着断刀冲进来，"他们果然没死！"

杀手们不答话，直接甩出摄魂香。应囚早有准备，抛出醒神花粉末与之对冲，却见对方竟取出特制的青铜面罩，将毒香完全隔绝。为首者摘下面罩，左颊上的蝴蝶胎记触目惊心："应囚，还我堂主命来！"

云汐这才认出，此人是玄鸮的副手"青羽使"，当年曾参与母亲的刺杀。她指尖微动，蝶影针破空而出，却被对方袖中飞出的锁链缠住。应囚挥剑支援，却见青羽使甩出烟雾弹，趁机抓住念鸿跃进水潭！

"念鸿！"云汐惊叫，就要跟着跳下去，却被应囚拉住。他指着水面上的涟漪，只见青羽使的锁链竟被潭水腐蚀，正发出"滋滋"声响——回春泉果然有剧毒，专门克制摄魂术！

念鸿在水中挣扎，耳后的红痣突然发出强光，潭水竟自动分开，露出底下的青铜匣。青羽使见状伸手去够，却在触到匣子的瞬间发出惨叫，全身皮肤迅速溃烂——他体内的摄魂毒与泉水发生反噬。

应囚趁机跃入水中，抱起女儿跃上潭边。云汐立刻检查念鸿身体，发现她只是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苏信挥刀砍断青羽使的锁链，后者临死前从怀里掉出封信，信封上印着"青羽堂分舵紧急"字样。

"止戈盟里还有他们的人。"应囚皱眉展开信纸，上面用密语写着："三月十五，武林大会，秘图再现。"他转头望向云汐，后者正对着青铜匣发呆。

"这是......母亲的遗物。"云汐抚摸着匣盖上的蝴蝶纹，指尖触到缝隙中的血迹——与她当年在母亲尸体旁发现的血痕一致。匣盖打开的瞬间，里面掉出半片玉佩，正是念鸿颈间那块的另一半。

念鸿将两片玉佩拼合，竟组成完整的《止戈书》图标。溶洞突然震动，洞壁上的壁画发出光芒，浮现出母亲的投影："汐儿，当你找到回春泉时，药王谷的传承将由念鸿延续。记住，止戈盟并非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戌时，众人带着回春泉回到谷中。苏信饮下泉水的瞬间，颈间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断刀在手中握得更稳："这泉水竟有起死回生之效，若用于江湖......"

"不可。"应囚立刻打断，"回春泉虽能解毒，但含有剧毒，唯有圣女血脉能掌控剂量。"他转头望向念鸿，小姑娘正用泉水浇灌受伤的麻雀，麻雀扑棱两下翅膀，竟展翅飞走了。

云汐点头，从密卷中找出记载："回春泉需用醒神花和蝴蝶兰调和七日，方可去除毒性。念鸿，以后这差事就交给你了，可好？"

小姑娘重重点头，发间的蝴蝶兰轻轻颤动。应囚看着妻女，忽然想起赤霄陵中《止戈书》的最后一句："武之极，止戈也；心之极，仁恕也。"他握紧寒江剑，剑鞘上的"惊鸿"二字被泉水映得发亮，却不再有昔日的锋芒。

子时，应囚独自来到谷口。月光下，新立的"止戈碑"上刻着他亲手写的碑文："以武止戈，以仁护心，江湖至此，再无血雨。"身后传来脚步声，云汐递来件披风，指尖触到他腰间的青铜酒壶——如今里面装的不是毒酒，而是醒神花酿的甜露。

"在想什么？"云汐轻声问。

应囚望着漫天星斗，想起重生以来的种种，忽然轻笑："在想，若当年直接退隐，或许就不会有这些恩怨。但现在才明白，有些路必须走过，才能真正放下。"

云汐将头靠在他肩上："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远处传来念鸿的笑声，小姑娘正追着荧光蝶跑，苏信在旁假意呵斥，却藏不住眼里的宠溺。应囚揽住妻子的腰，感受着她的体温，忽然觉得，这场跨越生死的劫数，最终赐给他的不是复仇的痛快，而是失而复得的圆满。

江湖依旧波谲云诡，但药王谷的灯火永远亮着。这里不再是秘图争夺的中心，而是江湖人心中的之地。应囚握紧云汐的手，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挑战，只要有这份温暖在，他便无所畏惧。

（第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