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临丘区的铁皮屋顶。

林栩坐在泥泞中，脸色惨白如纸。

过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带来的是极度的身体虚弱。

雨水混着汗水滑落，“气引诀”疯狂运转着，这个无意识运转了将近十八年的功法，在前世家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典籍。

他闭目感受着丹田处那团躁动的气息，熟悉的刺痛再次从尾椎窜上后脑。

“还是不行……”

内力运转似乎被无形的避障阻拦了。

这具身体没有练过任何武技，也没有进行过专业的体能训练，

哪怕是过了一夜，身上的疼痛感依然没有减轻半分。

“锵啷！”

巷口传来铁罐翻倒的声响，三道黑影在雨幕中显形。

林栩双耳微动，想也不想，翻身滚进生锈的通风管道。

“滋啦——！”

身后传来金属刮擦混凝土的锐响，黑衣人的呼吸声在暴雨中格外清晰。

这些人为何死咬着不放？

那只本不属于这里的蛇类妖兽又为何袭击？

他下意识攥紧胸前冰凉的水晶，黑衣人胸口的罗盘徽章在脑中闪过，“父亲、母亲，等着我！”

林栩翻进自家阁楼时，霓虹灯牌亮起的“鑫旺当铺”显得格外鲜艳。

他扯下浸透的衬衫，镜中映出肋间还未好全的淤青。

“小栩！”楼下传来包租婆的拍门声，“这个月的租金......”

林栩愣了片刻，从床底铁盒中摸出三张皱巴巴的妖币。

这是父母失踪后研究院发放的抚恤金，每月刚够塞这阁楼的牙缝。

他蹲下身，将钱从门缝塞出去。

昏黄的光线下，包租婆的鳄鱼皮鞋尖上，几点暗红的污渍格外刺眼......

早间新闻里说东街死了个收保护费的混混。

他倒没有认为包租婆会是凶手，只不过面对那群疯狗般的搜查者，敏锐的侦查能力似乎是天生拥有一般。

暴雨在午夜停歇，林栩盘坐在霉味弥漫的床垫上，膝头摊着写满“气引诀”心得的草纸。

“气沉丹田，意守灵台”八个字被他用红笔反复圈画，旁边是密密麻麻的批注。

两个小时前，他冒险尝试将武者常用的赤血藤粉末混入呼吸法，结果直接吐了半碗血。

“***d，前世这里不是练着练着就过了吗？”

……

晨光刺破云层，林栩已经站在老杨餐馆的后厨，油污斑驳的排气扇转得像个垂死的哮喘病人。

他机械地刷洗着堆积如山的餐盘。

前厅传来武者们粗粝的笑声，那些人正在炫耀新猎获的妖兽獠牙。

“小栩，今年还去吗？”

洗碗工阿萍凑过来，身上劣质香水和泔水味混在一起，“御妖师协会下周要开放天赋觉醒，报名费五千妖币。”

林栩的钢丝球在盘底刮出刺耳声响。

他当然记得这个日期，父母失踪前反复叮嘱要在十八岁前完成检测。

御妖师，是一个相当烧钱的职业。

五千妖币相当于他五个月刷盘子的工资，更别提后续培养妖宠所需的天价投入。

而眼下，拖欠的学费更是一柄悬在头顶的铡刀，如果不在高考之前补交，他将没有进入考场的资格。

“小栩！手脚麻利点！”

老杨踹开后厨铁门，围裙上沾满了褐色污渍，“三号桌要加十串妖鼠肉，武者老爷们等急了能拆了这破店！”

林栩端着铁盘走向喧嚣的前厅，恰巧听见那群武者在讨论黑市新到的淬体药剂。

唾沫横飞的光头大汉脖颈纹着滴血狼头，初级武者徽章别在脏兮兮的皮衣领口。

他刚要放下烤串，大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小子，你身上似乎有股怪味。”

光头凑近嗅了嗅，黄板牙间溢出酒气，“很像那些搞邪门歪道的古武疯子......”

餐馆瞬间陷入死寂，所有目光聚焦过来，林栩后颈渗出冷汗。

这个世界，古武是禁忌，这是他苏醒前世记忆后，必须面对的棘手问题。

武者们自然也门儿清，古武是会被武者协会通缉剿灭的异端。

他瞥见老杨在柜台后摸向了霰弹枪，墙上的电子钟显示 11:58，通常这个时间会有巡逻队经过。

“先生您说笑了。”林栩强行扯出职业化的微笑：“我连最便宜的淬体液都买不起，哪接触得到那些东西？”

光头眯起浑浊的眼珠，突然大笑起来。

他松开手往林栩裤兜塞了张名片：“天岸里赌场缺个运尸的，一具完整尸体值三百妖币。”

粗糙的指节划过少年突起的腕骨，“哈哈哈，比在这刷盘子有‘钱途’。”

捡尸人......

铝合金窗框在狂风中发出哀鸣，林栩抓起椅背上皱巴的外卖制服。

油纸包在腰间别着，那是半截带着裂纹的妖狼脊椎，在黑市值三千妖币，也刚好够支付他拖欠的学费。

“小栩！”

独眼老板突然出现在后厨门口，向他抛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盒盖上的虎纹章被划了三道深痕。

“连同这个，一起捎给老瘸子。”

林栩接住铁盒的瞬间，听见里面传出类似鳞片摩擦的细响。

……

破晓时分，天穹泛着病态的铅灰色，林栩来到天岸里与血牙森林的分界线，突然有种难以名状的心虚感。

这里是武者出入人次最多的地方之一。

御妖天赋平庸的他们，每日只能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身穿灰蓝色制服的巡逻队死死的盯着每一个入境的人类。

“证件！”

境门后伸出半截枪管，巡逻队长漫不经心地叼着烟卷。

林栩注意到对方袖口的徽章上绣着的刀斧银纹，银纹下方是一只诡异的豹妖，这是中级武者的标识！

被叫到的老人颤巍巍递上伪造的拾荒证，指甲缝里特意抹了淤泥。

枪管突然抵住证件主人的脑门，“上周天岸里发现古武余孽，死了八个。”

巡逻队长吐掉烟头，火星在积水中嘶响，“听说那些杂种能改变骨骼形状......”

林栩感觉心脏快要撞破肋骨，巡逻队长身上突然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引气诀”不受控制地运转起来。

“大人您说笑了。”

老人佝偻得更低，袖中暗扣的妖币袋发出细微摩擦声。

“古武需要有武者根基，小老儿连淬体都没试过呢......”

枪管应声撤回，巡逻队长掂着鼓起的妖币袋，嗤笑道：“滚去黑市吧，老东西。”

老人身上的腥臭味搁着老远飘来，在他跨入境门的一瞬间，略带疑惑地瞟了一眼小电驴上的林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