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旁边随手一捞，抓住女儿的手展开。

“看看，看看你姐的手！

她一个20多岁的年轻女人，一双手造的比你这老爷们都粗糙。

你良心被狗吃了就算了，你眼也瞎了吗？”

赵征明斜着眼睛瞥了一下，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不以为然。

“哪个干活儿的人手上能不起茧子？你以为我在底下干活就轻松了么？我手上不也磨了一层又一层的老茧，这是劳动人民的荣誉！”

“呸！

既然你这么知道荣誉，当初你为什么跪在我面前又哭又嚎的，打死都不愿意下乡？

你当时倒是自己冲下乡去呀，你躲在你姐后头干什么？”

代秀英紧紧地攥着女儿布满老茧的手。

“七年前，你姐一个18岁的大姑娘，又有高中毕业证，她不是找不到办法留城的。

是我！

是我这个当妈的偏心眼子，我偏心了你这个不孝子，硬是按着头让你姐替你下的乡。

赵征明，你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长啊你！”

“我怎么就没有良心了？”

赵征明不服气的辩驳。

“我工作这几年发的钱也好票也好，我给我自己身上用了多少？还不都拿回家来给你了吗？

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和我爸恨不能月月都给赵兰花又是寄钱又是寄票的吗？

你倒是知道给她当个好后妈了，你又把亲妈给当明白了吗？我结婚的彩礼都要靠自己打欠条来还，现在还口口声声的说我没长良心？

妈，偏心也不带你这样的！

你脑子糊涂了是不是，谁才是你亲生亲养的你心里没数？”

“你给老子闭嘴！”

赵坤这辈子，就见不得有人跟他媳妇儿拍桌子瞪眼大小声。正好趁着今天媳妇儿生气，不护着这两个兔崽子，他熟门熟路的手又伸到了腰间系着的皮带上。

“再敢跟你妈没大没小的，别怪老子再给你来一顿皮带炒肉丝！”

“爸，你可看清楚了。我进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全是三哥他自己一个人逼逼的！你打他就行了，千万别误伤了我呀！”

赵向明非常会心疼自己的往旁边连闪好几步，离他三哥远远的。那怂样，让赵坤和代秀芳两口子都没眼看。

当然赵征明也不是个多硬气的人，在他爸的皮带威胁下，终于还是学会了乖乖闭嘴，听他妈一个人说。

“我不管你当初是跟老王家怎么拍的胸脯，总归你自己挖的坑你自己填土埋，别想打我这工作的主意。

我前段时间就已经打听过了，现在只要城里有接收单位，是可以让知青回城的。我明天就领着你姐去我单位，我办病退她接我的班。

你们谁都不许抢，抢了也没用！

工作是我的工作，女儿是我的女儿。我的工作留给我的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工会主席来了都管不了！

这是她该得的，这是我欠了她的。

谁反对都不好使，我肯定不会再让她回北大荒去。我已经对不起她一次了，不能再对不起她第二次…”

赵兰花听着她妈哑着嗓子说的一字一句，替她争着那个迟了七年的公平，眼泪呀就噼里啪啦直往下掉。

她知道她妈其实也是爱她的，虽然比不上对老三那么爱，但是真不是一点都没有，她知道的。

“妈，我真的不怨你…”

“妈知道。”

妈上辈子就知道的。

代秀英替她擦着眼泪。

可是妈也知道妈真的对不起你，让你小小年纪去了千里之外，让你年纪轻轻的掉进了苦水里去。

被那个混账东西打成了习惯性流产，一辈子连个当妈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四十来岁，还被那杀千刀的给一脚蹬了。

都过得苦成那样了，搁人家饭店里头刷盘子洗碗挣口饭吃，还惦记着她这个偏心眼子的妈干啥呀？

“你说说你，你妈对你又不好，你还孝顺干啥呀？”

代秀英自己也是忍不住的哭，只要一想起女儿啊，她就后悔的想撞墙。

“妈也疼我的，我知道你也疼我的，是因为家里孩子太多了你顾不上。我是姐姐，我让着弟弟们是应该的…”

“傻丫头，妈的傻丫头啊！”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哭的凄凄惨惨戚戚。赵征明有心还想再说点什么，却愣是被他爸那冷嗖嗖的眼珠子给定在了原地。

等娘俩发泄了一波情绪，擦干眼泪之后代秀英大手一挥。

“行了，你回你自己家去吧。

怎么说你也确实是我亲生亲养的种，我也不说让你还什么生育之恩。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咱们母子之间的情分差不多也快被耗到头了。

以后你愿意认我们当爹妈就叫一声，不愿意认我们的话叫叔婶也没关系。你认老王家那一对老王八蛋当亲爹亲妈去吧！

反正你现在不是也当了他家的顶梁柱吗？又是给人家工资又是帮人家养孩子，确实也是够辛苦的。

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真没多大关系。

滚吧。”

“妈，我没有给他们工资…”

还在试图狡辩的赵征明，直接被他爸眼疾手快的一皮带抽到了胳膊。

“你妈让你滚，你没听到？”

“爸！你能不能别每回我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讲讲道理行不行？”

疼痛来的毫无防备，赵征明苦逼的直咧嘴。哪怕就是他皮厚扛揍了一点，也遭不住那钢铁扣子皮带一遍又一遍的抽哇？

真滴疼！

刚捂着胳膊反驳几句，就被他亲爹拎着皮带给追杀出了家门。

“滚！”

刚一脚把三儿子给踹出去，就看见老四老五正一脸懵逼的站在门口。

“你俩怎么又回来了？”

“妈不是病了吗？我过来看看。”

“我放假了呀，不回家我上哪？”

赵得明和赵本明，都一脸诧异的看着身形狼狈的三哥。

不是，今天太阳是打算从北边落下去了吗？

他们爸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竟然敢动他们妈的心尖子？

谁给他的勇气？

门口沉默的有点尴尬，父子四个互相对视了一眼。

然后赵坤甩了一下手里的皮带。

“你赶紧滚！”

又指了指另外两个小兔崽子。

“你俩进去，我关门。”

“哦，哦…”

一看这就是家里出了大事情，老四老五也没敢问老三到底是犯了多大的天条，竟然能混到被撵出家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