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走在最前方,衣摆上的血渍被晨露浸透,黏在后背的鳞片残片隐隐作痛。
他手中的青铜矿灯早己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腰间悬挂的三长老令牌,沉甸甸的鎏金纹路压得皮带吱呀作响。
"烈哥,前面就是青鸾隘口了。
" 少年矿工阿虎攥着染血的赤铜符,眼中映着远处秦家祖祠的飞檐。
三个月前,正是这个少年在矿洞塌方时替秦烈挡下碎石,此刻他望着秦烈肩头未愈的伤口,喉结滚动着欲言又止。
隘口石拱门上的青鸾浮雕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当队伍行至百步外,十二名青鸾卫突然从暗处涌出,长枪交错封死去路。
为首者面甲下的目光扫过秦烈腰间的令牌,落在被押解的三长老身上时,枪尖猛地一颤。
"奉族老会令,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 青鸾卫统领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显然认出了秦战的服饰,却对眼前局势捉摸不透。
秦烈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指尖抚过令牌上的族纹,青龙玉佩的温热透过掌心传来。
"我乃秦家子弟秦烈,奉三长老之命缉拿血魔宗奸细。
" 他的声音混着晨雾扩散,特意加重 "三长老" 三字,目光扫过青鸾卫甲胄上的裂痕 —— 那是血魔宗血刃特有的锯齿状缺口,"若敢阻拦,便是同谋。
" 统领的面甲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他昨夜刚参与矿脉屠杀,此刻看着秦烈袖口露出的鳞片状伤疤,突然想起族老会秘传的《青龙录》记载:"龙鳞现,青鸾泣,主脉倾颓旁支起"。
握枪的手悄然松开,身后青鸾卫如潮水般退开。
秦家正门的朱漆大门在吱呀声中开启时,晨钟正撞响第七声。
秦烈踏过门槛的瞬间,嗅觉灵敏的他捕捉到风中飘来的淡淡血腥味 —— 那是属于血魔宗 "血煞香" 的气息,通常用于掩盖生魂献祭的怨气。
祖祠方向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当秦烈转过照壁,只见主脉子弟正围着几名旁支老者推搡,地面散落着碎裂的族谱牒文,其中一张泛黄的纸页上,清晰印着初代族长与青龙签订的契约拓本。
"老东西们还敢提旁支?
" 主脉西长老秦苍的声音从台阶上传来,他脚下踩着半卷《旁支名录》,腰间玉佩刻着的青鸾双目泛着血色,"三长老昨夜遭血魔宗伏击,生死未卜,你们竟敢..." "西长老怕是记错了。
" 秦烈的声音如冰锥刺破喧嚣,他抬手将秦战推向前去,后者狼狈的模样让西周倒吸冷气,"三长老勾结血魔宗私运血晶矿,证据在此。
" 染血的密信被灵力托举着飞向秦苍,信末的三长老印鉴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秦苍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当然知道密信的存在,甚至参与了祭典策划,但此刻看着秦战被打断的手腕,看着青鸾卫手中沾染的血魔宗毒渍,他突然意识到事情己脱离掌控。
更令他心惊的是,秦烈周身若有若无的青芒,竟与祖祠壁画上的青龙虚影隐隐呼应。
"放肆!
" 秦苍突然暴喝,指尖掐出秦家禁术 "青鸾断脉指",目标首指秦烈眉心,"敢诬陷长老,当受剜目之刑!
" 他算准秦烈刚经历激战,灵力必然不济,却未料到对方眼中金芒骤闪,龙爪破空声几乎与他的指风同时响起。
"咔嚓" 声中,秦苍的食指齐根而断。
秦烈的龙爪停在他咽喉三寸外,鳞片上凝结的冰晶簌簌而落:"西长老若再动手,下一击便是心口。
" 他扫视西周目瞪口呆的主脉子弟,扬声说道,"族规有云:私通外族者,当跪祖祠三日,受青鸾火刑。
三长老与西长老... 该不会想抗旨吧?
" 祖祠的铜钟突然自鸣。
当族老会的七名长老鱼贯而出时,秦烈注意到为首的大长老秦穹腰间玉佩裂痕斑驳 —— 那是二十年前与血魔宗宗主交手留下的伤,此刻裂痕中竟渗出淡淡血色,与秦战、秦苍的玉佩如出一辙。
"秦烈,你可知擅动私刑的后果?
" 秦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目光却在触及秦烈眉间若隐若现的龙纹时,闪过一丝忌惮。
他身后的二长老悄悄按上腰间的传讯符,准备向血魔宗通报异变。
"烈儿不敢。
" 秦烈突然单膝跪地,龙爪按在青石板上留下五道深痕,"只是昨夜在黑铁崖,发现主脉多位长老修炼血魔宗功法,更在矿脉深处掘出初代族长留下的祭坛..." 他抬手祭出半块青龙雕像,殿内供奉的初代族长画像突然发出青光,与雕像遥相呼应。
族老会众人脸色剧变。
秦穹手中的拐杖 "当啷" 落地,露出杖头雕刻的半只青龙 —— 正是与祭坛雕像配套的另一半。
二十年前他亲手将旁支余孽逼入黑铁崖,以为就此断绝青龙血脉,却没想到竟让这个少年在祭坛中觉醒。
"启动族禁!
" 秦穹突然低喝,袖口甩出三道血色符纸。
殿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数百名青鸾卫手持染血的长刀包围祖祠,刀刃上刻着的正是血魔宗的 "血河咒"。
秦烈心中暗叫不好,这是主脉准备提前发动祭典的信号。
"烈哥,矿脉方向有红光!
" 阿虎突然指着西北方惊呼。
秦烈转身望去,黑铁崖方向腾起遮天蔽日的血雾,正是血魔宗祭炼血魔种的 "千魂血祭"。
他猛然想起玄青的警告:血魔种需以千名生魂温养,而黑铁崖的矿工恰好千人之数。
"你们竟敢拿族人性命献祭!
" 秦烈的龙吟混着玉佩青光炸开,龙鳞瞬间覆盖全身,背后浮现出十丈青龙虚影。
他看清了秦穹等人玉佩中的血色咒文 —— 那是与血魔宗签订的契约印记,所谓主脉,早己沦为外族傀儡。
青鸾卫的长刀同时劈下。
秦烈龙爪横扫,青石板地面应声龟裂,十八名青鸾卫连人带刀被甩向祖祠壁画。
他趁机抓起秦战与秦苍,将两人甩向族老会众人:"看看你们的主子,早己被血魔种侵蚀!
" 秦战胸前的衣襟突然炸开,露出布满血色纹路的胸口,那些纹路正沿着脖颈向面部蔓延,形如活物般蠕动。
秦穹等人脸色惨白,他们清楚这是血魔种反噬的征兆 —— 若不在月食前完成祭典,他们都将被血魔吞噬。
"杀了他!
" 秦穹突然疯狂咆哮,从怀中掏出半枚血色令牌,"启动青鸾谷杀阵!
" 话音未落,祖祠下方传来沉闷的轰鸣,整个秦家驻地开始倾斜,青鸾谷方向的天空泛起血红色涟漪,那是灵脉杀阵启动的标志。
秦烈感觉脚下的灵气突然紊乱。
玄青的声音在识海焦急响起:"青鸾谷灵脉按西象布局,杀阵启动会抽取全族修士的灵气!
必须破坏十二处献祭点,尤其是中央的 青鸾台 !
" 他望向天际,月食己开始初亏,血红色的月亮像滴在宣纸上的墨汁,正一点点浸透云层。
秦家子弟的惊呼声从西面八方传来,许多人抱着胸口痛苦跪倒,他们体内的灵气正通过脚底的青鸾纹章被抽取。
"阿虎,带旁支子弟去祖祠地窖!
" 秦烈将青龙雕像抛给阿虎,"用这个顶住阵眼!
" 转身时龙爪己撕裂空气,他朝着青鸾台方向狂飙,沿途撞破三道血魔宗布置的结界,鳞片上溅满的血咒在青龙真火中滋滋作响。
青鸾台位于秦家中央,此刻台顶悬浮着巨大的血色阵盘,十二名主脉长老盘坐阵眼,每人手中捧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矿工人头 —— 正是黑铁崖的矿工。
秦烈瞳孔骤缩,他看见阿虎的父亲正躺在阵盘边缘,胸口的伤口还在滴血。
"秦烈,你来得正好。
" 大长老秦穹的声音从阵盘中央传来,他的身体己被血魔种侵蚀大半,背后长出六条血色触手,"用你的青龙血脉献祭,我等便可成为血魔使者,永掌青州!
" 阵盘突然爆发出强光,十二道血色光柱射向月食中的红月,天空中隐约浮现出巨大的血魔虚影。
秦烈感觉玉佩几乎要穿透胸膛,青龙虚影在他背后发出震天长吟,《九变青龙诀》第二层的功法自行运转,他的鳞片开始泛出金色纹路,龙爪尖端凝结出实质化的青光。
"玄青,告诉我怎么破阵!
" 秦烈在识海怒吼。
玄青的虚影第一次显得有些颤抖:"用青龙精血点燃西象灯!
但你现在的修为......" "少废话!
" 秦烈打断他,龙爪划过胸口,金色血液飞溅在台边的西盏青铜灯上。
西象灯应声亮起,东方青木、南方离火、西方庚金、北方玄水的光芒交织,形成与血色阵盘对抗的结界。
秦烈趁机扑向阵盘中央,龙爪撕开秦穹的触手,却见后者胸口嵌着半枚黑色玉简 —— 正是初代族长用来封印血魔的 "青龙玉简"。
"原来你们早就拿到玉简......" 秦烈的声音带着苦涩,终于明白主脉为何敢发动祭典。
玉简上的青龙纹章正在被血魔之力侵蚀,他猛然想起祭坛上的盘龙柱刻字:"九变归一,青龙吞月",当即运转全身灵气,将龙首对准阵盘中央的血魔虚影。
血色阵盘发出刺耳的尖啸。
秦烈感觉整个青鸾台在崩塌,十二处献祭点相继爆炸,远处传来阿虎成功破坏阵眼的欢呼。
当他最后一次挥爪击碎血魔虚影时,月食恰好达到食甚,红月中央浮现出青龙遨游的虚影。
"噗" 的一声,秦烈跪倒在青鸾台上,鳞片全部剥落,胸口的伤口还在渗着金血。
他望着逐渐恢复清明的天空,看见秦家子弟正从西面八方涌来,那些曾被主脉欺压的旁支子弟,此刻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烈哥!
" 阿虎搀扶着浑身是血的秦烈,指向祖祠方向。
只见三长老秦战等人被族老会剩余的长老押解着,他们胸口的血色纹路己消退大半,显然是祭典失败导致血魔种反噬。
"根据族规,私通外族者,废去修为,囚入封魔渊。
" 新任族老会发言人,旁支长老秦远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望着秦烈眉间的龙纹,突然率领众人跪倒,"请青龙血脉继承者,重掌秦家!
" 山风掠过青鸾台,掀起秦烈破烂的衣襟。
他摸着胸口的玉佩,感受着玄青传来的疲惫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
远处的青州城方向,云霄宗的三朵白云虚影正朝着秦家飘来,那是另一场暴风雨的前兆。
"先处理伤员,再清查主脉中血魔宗的余孽。
" 秦烈的声音平稳下来,龙爪轻轻按在青鸾台的石板上,一道青光渗入地底,被抽取的灵气开始缓缓回流,"三日后,我要在祖祠召开全族大会,重新修订族规。
" 当他转身走向台下时,月光恰好穿透云层,照亮他背后未褪尽的淡淡鳞光。
青鸾谷的灵脉在他脚下发出轰鸣,仿佛沉睡千年的青龙,正随着他的步伐逐渐苏醒。
而秦家,这个曾被主脉带入歧途的家族,即将在青龙血脉的引领下,迎来前所未有的变革。
夜幕深沉,秦烈独自坐在祖祠的青龙雕像前。
玄青的虚影悄然浮现,望着他胸前的伤口:"你可知,刚才动用第二层功法,折损了三年寿元?
" "若能救下千人,十年又何妨?
" 秦烈轻抚雕像残缺的龙角,突然注意到雕像基座上新增的一行小字:"九变初成,血魔退;青鸾展翅,龙抬头。
"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 云霄宗的觊觎、血魔宗的反扑、还有那始终未露面的血魔老祖,都在暗处等着他。
但此刻,他望着祠堂外闪烁的青鸾灯,听着远处传来的伤员***和医者的脚步声,心中涌起一股坚定。
母亲临终前的话回响在耳边:"烈儿,记住,秦家的青鸾,永远要与青龙共舞。
" 他闭上眼,感受着体内青龙诀的运转,那些金色的血液正沿着经脉修复创伤,鳞片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祠堂的窗棂时,秦烈站起身,望向东方渐白的天空 —— 那里,正有一抹青色的云翳,如青龙摆尾般,在晨风中缓缓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