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扭头就走，却被身后的谢衍之叫住。
“且慢——”“沈意大人——”沈意心里咯噔好几下，不敢停下来和谢衍之多有接触，加快了脚步低头往大殿外猛冲。
谢衍之快步追上，伸手拦住了沈意的去路。
“怎么，本王是豺狼虎豹吗，沈意大人跑这么快，莫非怕本王会在这里吃了你？”
“那倒不是，”沈意低着头，作娇羞状，“只是臣适才表露心意，实在是羞涩的紧，一时之间竟没有颜面面对衍王殿下。”
谢衍之低眼扫了一眼，唇角微抽，收回了手掌假装整理衣袖，漫不经心地问，“沈意大人这几日为何称病不上朝？”
为何称病不上朝，他不是一清二楚吗？
还是旁敲侧击对于毒杀她一事知不知情？
沈意狐疑抬眸，盯着人看了片刻，语出惊人，“因为病的不轻，所以称病不上朝，也是不想殿下瞧见臣不堪的病容。”
这话谢衍之不信。
他抬高了手，覆在沈意的肩膀上，指节蓦地收紧，又蓦地松开了一些，只因他的掌心下，是嶙峋伶仃的肩骨。
若是再多施加一分力道，那可怜的骨头显然要被他捏粉碎。
谢衍之有些意外，垂眸看向少年。
身着赤红官袍的少年下颌紧绷，似乎是咬紧了后槽牙，脸颊两侧娇羞的粉晕褪去后，面容上的憔悴荏弱显露，身若入秋蒲柳被风雨欺了去。
看着像是比之前所见清减了几分。
眸子里湿润的水珠在滚，却还是一副坚韧模样。
谢衍之随即侧手。
隐在暗中的影卫慕迟递来一件白色拼接的狐裘，衣料皱巴巴的，像是穿过数年，浆洗一年又一年，缝缝补补过许多次的破烂。
“天寒地冻，沈卿自当要爱惜身子。”
谢衍之接来，慢吞吞抖落手中抓着的狐裘，温柔披在娇小的沈弈身上。
“前几日朝堂上没有沈卿弹劾，本王深觉乏味无趣，今日能见沈卿，吾心甚是欢喜。”
沈意以为他是在为适才捏她骨头的事情道歉，刚想要说看在狐裘的面子上就原谅他一次，颈骨处却传来窒息的束缚感。
沈意窒息的翻白眼。
谢衍之这个天杀的狗东西，当真不做人！
她费力地曲指搭在系带上，想要松开脖子上的桎梏，却是半点没撼动。
脖子上的系绳反倒越勒越紧，这漫不经心地折磨逼得她仰头娇弱喘息。
在她快窒息而亡，软了身子要跌倒之时，他才缓缓松开手中缠紧的系绳，伸手仗义扶了她一把。
“实在是对不住，”谢衍之虚伪道歉，“本王今早起晚了，赶着上朝没用早膳，一时手抖，让沈卿受苦了。”
沈意跟之软脚虾似的倒在谢衍之手臂上，抓紧了他的胳膊趁机大口喘息，声音稍显嘶哑。
“臣谢谢殿下大恩大德！”
“臣虽是有福之人，但也经不住殿下的煞气侵袭，臣还是自己来吧。”
喘过气来之后，沈意细白葱指推开了谢衍之覆着厚茧的手，快速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以免谢衍之再来荼毒她。
彼时，沈弈在殿下这里吃了闷亏，不是撞墙以死明鉴，便是呆板地闭上嘴，没有像此刻这般嘴上不饶人。
一旁的慕迟全程看在眼里，费力压了压唇角，只是实在好笑压不下去，偏了头勾起一侧唇角偷笑。
谢衍之的猎奇心也被沈弈勾起，脸上没有恼怒，还揉捻起指尖还未消散的柔软触感，屈指在鼻间闻了闻，隐隐有一股淡淡的墨香气。
沈意觑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没有想到，堂堂衍王殿下，竟真是断袖！
怪不得在朝堂上她说出那番话来时，他不恼怒，现在被她摸了下，指不定心里怎么偷着乐？
沈意嫌弃地就着官袍揩拭手指。
一旁的谢衍之眼尖耳灵，清晰捕捉到沈意的动作，极为自然地捉住了那只柔软的小手，漆眸微眯，调侃道，“沈意大人不是心慕本王，这是作甚？”
沈意嫌弃得想抽回手，却在骤然间觉出谢衍之此时不喜。
刚才还沈卿唤的暧昧，现在一本正经地唤沈意大人，她真怕惹恼了这位阴晴不定的主，一个不高兴砍了她这纤纤玉手。
她立马回握住那只常年握着刀枪剑戟的手掌，吃惊地怔了怔，被握着的手掌指骨修长白净，然而掌心却遍布厚薄不一的茧子。
明面上金尊玉贵的衍王殿下，私底下吃过的苦头，或许远比常人要多的多。
沈意不禁心有不忍，她暧昧地摸了摸缓和了语气，“臣是手冷，衍王殿下的手掌可真暖和。”
身侧经过的大臣，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一脸吃到大瓜的表情，装模作样地抬手挡住脸，佝着身子快速跑开。
谢衍之目送一波接着一波看了好戏的官员走远，他的手掌仍旧被少年紧紧握着。
他侧头笑意淡淡，“沈卿还要握多久？”
沈意似是不舍地缓缓松开，深情款款恭维道，“臣当然是想握一辈子了，一辈子牵着殿下的手不松开。”
她真诚地眨眨眼，俨然一副爱慕者，虔诚地仰头望着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哦，是吗？”
谢衍之一眼看穿了她作伪的假面，“本王向来较真，沈卿切记，若是哪一日看上了别的男子，心悦了他人，本王亲自折断你的手。
记住，哪怕心里装着别人，也埋在心底，半分别让本王瞧出来，胆敢欺骗本王，绝没好下场。”
说罢，快速消失在沈意的视线里。
沈意，“……”有病。
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等视线里没了那人身影，她才不紧不慢地撩起官袍擦拭手心。
忽然一道热辣目光袭来，她循着那道视线望去，却没有窥到一丝身影，只瞧见寥寥无几的雪絮飘摇。
沈意心头咯噔了一下。
难不成暗中还有谢衍之的暗卫在偷偷盯着她？
她低头看一眼手掌，那刚才她用官袍擦手，岂不是……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