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乔蓝衣都快飘了,因为这是她来宋府一年多以来过得最舒服的几天。
早上花一个时辰洗衣服,下午花一个时辰伺候宋瑶婉读书,剩下来的其它时间都是她自己的。
她可以尽情地待在屋子里绣东西,这才没几天她就又攒了一大包手帕和扇套了,只等着下次拿出去卖了。
说到这个乔蓝衣就想起来,上次夜里见林原的时候,特意带了一个绣着大嘴猴的白色香囊过去。
本来是想让林原帮忙问问,霓裳阁收不收这种卡通系列的可爱香囊?如果收的话,给什么价?
结果香囊忘记给了就算了,竟然还弄丢了。
她偷偷地去过角门那边找了几趟,毛都没找着,也不知道是被人捡走了还是掉进某个犄角旮旯里了,反正就是找不着了。
盛京城里绣香囊的布料流行的是蜀锦,可惜蜀锦太贵,她之前只存了一点点,一共就绣了两个香囊,绣着大嘴猴的丢了,绣着流氓兔送给宋瑶婉了。
如果再想绣的话,就得等着林原给她进蜀锦了。
唉,挣钱之路艰难重重啊!
乔蓝衣在兰芷阁里长吁短叹,心疼她丢掉了的大嘴猴香囊,殊不知她的香囊是再也找不回去了。
宋府,凌霄轩。
“主子,属下等人已经秘密在府里搜寻好几天了,并未搜查到主子所说之人。”南风回话时身子弓得很低,为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而感到羞愧。
前几日,宋潇斐忽然要他在府里寻一个丫鬟,一个容貌出众的丫鬟。
他接到任务后,带领一帮下人在府里秘密搜查了很久,绘制了很多张容貌不俗的丫鬟的画像交给了宋潇斐,但至今这些画像里尚无一人是宋潇斐要找的人。
宋潇斐端坐于紫檀书案前,手执一本案卷在批阅,闻言眉头略蹙了蹙,旋即又松开了。
“无妨,你派些人在幽兰院的角门处守着就行了,她还会再去的。”
他说话时面色无波无澜,像是笃定了当日的小丫鬟一定还会再去。
“是,主子。”南风弓身应下,随后双手奉上一张朱红色硬纸拜帖。
“还有,张翰林府中的管家今日一早就过来了,请主子明晚临江仙一聚,这会儿人还留在偏厅等消息。”
宋潇斐单手接过拜帖,看都没看一眼就扔在一边,语气淡漠:“你去告诉他,张翰林泄露科举考题、买卖官爵之事已是证据确凿,就算他曾是本官的授业恩师,本官亦是无能为力。”
“是,主子。”南风拱了拱手,轻声退下了。
一阵轻微的开关门声响起后,书房重新恢复了寂静,宋潇斐单手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目光不经意间透过窗棂看见了院外的两株紫薇树。
院外夏紫薇开得正盛,浅紫色花瓣裹着金粉似的花蕊,在夏风里颤巍巍地摇晃,宋潇斐搁了笔,静静看了两眼。
片刻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从书案的小抽屉里翻出了一个香囊出来。
仔细看去,这只香囊非比寻常,上面不绣山水,不绣花鸟,竟然绣了一只造型奇异的怪猴子。
这只怪猴子有硕大的脑袋,粗短粗短的四肢,看上去颇为滑稽。
宋潇斐垂眸看了一眼香囊上的怪猴子,脑海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双警惕、亮到惊人的猫儿眼……
“呼,呼,好累啊……”乔蓝衣快速奔跑在外院小花园里,额头上淌了一圈汗,为了防止脸上的乌金胭脂被汗水冲走,她时不时就要停下来补个妆。
兰芷阁里宋瑶婉练字用的宣纸没了,让她来外院的大库房里多拿一些回去。
乔蓝衣想着好不容易出来外院一趟,想先去外院小厮当值处找林原说几句话,然后再去大库房里拿宣纸回去,也省的到时候夜里偷摸溜出来担风险了。
要用办一件差事的时间来办两件事,这时间自然就紧张了,她一路上都在狂奔。
乔蓝衣沿着青石板小道一路向前冲,冷不防旁边老槐树背面竟然钻出了一个人出来,两人当啷一声,撞了个正着。
“操,谁啊?谁这么不长眼啊?”
乔蓝衣捂着撞到发痛的鼻子,下意识臭骂了几句,随后脑子一激灵,霎时反应了过来,膝盖一软就跪了,“奴婢有眼无珠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责罚。”
被撞的青年男人显然也很慌张,说话一直打磕巴:“我,我没事,姑娘……你,你没事吧?”
听着头顶上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乔蓝衣略抬了抬眼,迅速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穿着。
身上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袖口的包边处磨损严重,有几缕丝线都露出来了。脚下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鞋帮子微微泛黄,鞋底都有些磨薄了……
穿着略显寒酸,应当不是什么有身价的贵人,乔蓝衣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她这条小命又保住了。
“姑娘,我,我真没事,你……起来吧。”青年男人还在打磕巴,语气很慌张。
乔蓝衣揉了揉跪得酸软的膝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刚来宋府时她的膝盖还弯不下去,现在倒好,跪得越来越丝滑了,真丢脸啊真丢脸!
她默默地爬了起来,看见身旁男人一直想扶又不敢扶、手忙脚乱的样子感到有些好笑,弯了弯唇角:“我也没事,公子不必紧张。”
“那就好,那就好。”青年男人憨笑了两声。
乔蓝衣低头看见脚边有一本半旧的、卷了边的《史记》,正摊开在越王勾践世家这一页处,便随手捡了起来递给青年男人。
“昔年有越王卧薪尝胆,今日有公子对树苦读,越王可以成功复国,想必公子他日也一定可以成功高中。”
乔蓝衣一看他身上的穿着和脚下的《史记》,心想这不就是古装剧里最常出现的落魄书生嘛,她秉持着千穿万穿马屁***的道理,随口奉承了几句,谁料青年男人却越听越激动。
“姑,姑娘好文采,多……谢姑娘吉言,在下蒋舟珩,可否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呃……”乔蓝衣思索了片刻,出于对这个时代的警惕,她最后说了一个假名字,也是一个她做梦都想拥有的名字,“我叫刘亦菲。”
“刘姑娘,没想到你不仅识字,竟然还通读史书,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蒋舟珩赞叹道。
“略知一二,略知一二。”乔蓝衣随口附和了几句,她还要赶着去和林原商量发财大计呢,没工夫在这里耽搁,“那个蒋公子,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不待蒋舟珩回复,乔蓝衣提溜着裙角跑了。
人都跑出好远一截了,但是眼前始终有几缕破烂丝线在晃荡。
乔蓝衣暗骂一声操,真想***这该死的职业病,没办法,最后只好满脸不甘心地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