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万劫道痕 隐默的 2025-06-11 18: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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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

是一种超越认知的冰冷。

仿佛连灵魂本源都能冻结、碾碎的极致森寒!

无边的黑暗如同最粘稠的墨汁,沉重地包裹着下坠的两人。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那风如同亿万柄淬了万年寒冰的刮骨钢刀,疯狂地撕扯着***的皮肤、伤口,更穿透筋肉,直刺骨髓深处。陈烨感觉自己就像是狂风中的一片枯叶,被卷向完全未知的深渊之底。

九幽锁魂钉在这仿佛属于同源力量的深渊寒气***下,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九股阴寒歹毒的九幽之力,如同苏醒的毒蛇,在他即将崩溃的经脉与残破的丹田中疯狂游走、啃噬、冻结!每一次游动,都带来撕裂脏腑般的剧痛和灵魂被冻结的麻木感。丝丝缕缕他苦苦修炼积攒的灵力,被无情地抽离、冻结、粉碎。

“呃…噗…”他再次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血花离口的瞬间就冻结成了细碎的冰晶,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而诡异的光泽。

锁魂钉——子午煎熬!

陈烨脑海中莫名闪过这个名字。这是云岚仙宗臭名昭著的刑罚!钉入敌手九大命穴,锁其神魂、碎其根基!更为歹毒的是,每逢“子”、“午”这两个天地阴阳二气交替的关键时辰,钉内蕴含的九幽之力便会爆发一次,如同体内炸开一座小型的寒冰炼狱,非有大毅力或异宝护持者,必被冻毙生机,魂飞魄散!

“坚持住!别睡!!”石蛮那如同破风箱般粗重沙哑、却带着一股绝强意志的吼声穿透了呼啸的寒风和刺骨的痛苦。

石蛮的状态同样糟糕至极!他双臂、后背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早已被冻结,凝结着暗紫的冰棱。每一次张口呼出的白气,都会瞬间在他浓密的胡茬、眉毛上结满冰霜。他的身体像一座移动的冰雕,却稳稳地用左臂死死夹住陈烨的身体,右臂则肌肉贲张如盘龙,五指如铁钩,狠狠地抠在滑不留手、覆盖着厚厚玄冰的渊壁之上!

滋啦啦——!

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令人牙酸!

石蛮那足以洞穿金铁的手指,在深渊壁上硬生生刮出五道深痕!碎石冰渣混合着血肉从他指缝间飞溅!但他下降的速度终于被硬生生减缓了一丝!

“蛮子…放…”陈烨试图挣扎,他不想拖累这个唯一还愿意为他拼命的兄弟。每一次开口,都感觉肺部像是塞满了冰针,剧痛难忍。

“闭嘴!”石蛮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甚至能听出他那被冻得僵硬的嘴角扯出的狞笑,“这点冰,连老子撒的尿都冻不住!”他猛地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下坠之势再缓!但深渊壁太滑太陡峭!冻伤的十指***辣的剧痛和麻木交替冲击着他的神经。更可怕的是下方传来的吸力,越来越大!

噗通!

剧烈的冲击!

不是落入水中,更像是砸进了一片冰冷粘稠的泥潭!

眼前依旧是无尽黑暗,但脚下的“地面”是某种深不见底、散发着刺鼻硫磺混合着腐烂气息的黑色淤泥!巨大的冲击力让石蛮闷哼一声,双腿深陷其中,冰冷的淤泥瞬间淹没到胸口,恐怖的吸力从中传来!而陈烨则几乎被震得再次昏迷过去。

“别动!是尸沼寒潭!越动沉得越快!”石蛮低吼,立刻停止了挣扎。他如同雕像般凝立,感受着那冰冷和腐蚀的力量侵蚀着护身的气血之力,眼中凶光闪烁,飞快地打量四周。

黑暗并非完全一片死寂。空气中飘荡着一种极其稀薄、却令人心神不宁、甚至带着杀戮狂暴本能的诡异气息——煞气!它无处不在,丝丝缕缕,源自这深渊底部无数年积累的死亡怨念、妖兽骸骨、甚至是一些不明远古生物的残骸!

视线极远处,隐约有一片微弱的、几乎被黑暗吞噬的暗红色光晕在闪烁,如同深渊巨兽缓缓睁开的眼睛。一种极其微弱但清晰的能量波动从那片红光区域传来。

“那边…”石蛮舔了舔干裂结冰的嘴唇,吐出两个字,带着一丝野兽般的直觉。

就在这时!

一股微弱的气流,极其轻微地从某个方向吹拂而来,瞬间带走了他们附近一部分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这个风向!

石蛮眼中猛地爆出精光!他不再迟疑!没有拔出深陷淤泥的双腿,而是凭借着蛮横到不讲道理的腰腹核心力量,如同投掷标枪般,将怀中昏迷的陈烨,朝着那个气流来向、相对坚实的边缘区域猛地抛掷出去!

“走!”

噗!

陈烨的身体砸在相对硬实、覆盖着冻土和碎石的地面上,翻滚了几圈。虽冰冷坚硬,但至少脱离了那致命的淤泥寒潭范围。

“蛮子!”陈烨被摔得清醒了几分,嘶哑地喊道。

“叫魂呢!”石蛮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的闷哼。只见他双臂猛地插入寒潭边的冻土之中,十指如钢爪般死死扣入冻得比岩石还坚硬的土层!全身肌肉再次贲张,蛮纹在刺骨的寒气中竟隐隐浮现一丝赤铜色的微芒!

“吼——!”一声低沉如困兽的咆哮!

他竟凭借着双臂和后背恐怖的爆发力,硬生生将自己的双腿从淤泥的恐怖吸力中一寸寸拔了出来!伴随着的是刺耳的淤泥拉扯声和冻结血肉被撕开的细微声音!当他彻底脱离寒潭站在坚实边缘时,双腿覆盖的玄冰破裂,露出被腐蚀得血肉模糊、甚至隐隐可见白骨的恐怖创口!

他连看都没看自己腿上的伤,喘着粗气,踉跄着走到陈烨身边,一把将他再次扛起,感受着那微弱气流的方向,闷着头,朝着黑暗深处蹒跚走去。每一步,都在冻结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混杂着脓血与污泥的脚印。

陈烨趴在石蛮宽厚却布满狰狞伤口和冰渣的后背上,能清晰感受到石蛮每一次艰难的呼吸带来的震动,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和淤泥的腐臭。那些被他视为骄傲、能够轻易撕裂妖兽的坚实肌肉,此刻紧绷如岩石,又在剧痛下微微颤抖。

“放我下来…”陈烨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少废话!”石蛮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某种执拗,“要死,也得等老子先扛不住冻死!”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这点伤,算个屁!当年在蛮石部落,老子被三头裂地熊围殴的时候…”

他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起那些荒诞、离奇又充满蛮族生存智慧的旧事,语气带着夸张的粗俗和豪迈,仿佛只是在风雪中赶路聊天。

陈烨沉默着,冰冷的身体感受着石蛮后背传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热量和生命力。听着他为了转移注意力而强行扯出的故事,听着那些粗鄙却带着兄弟间特有默契的语句。

一种冰冷而坚硬的东西,在陈烨那被锁魂钉折磨得支离破碎的心脏深处,缓慢地凝结成型。不是感动,是更深沉的、如同亘古寒渊之底玄冰般的东西——责任!活下去!为了那些失去的,为了那背叛的恨,更为了此刻扛着他在这地狱里跋涉的人!

艰难跋涉不知多久,时间在黑暗中失去意义。

前方那暗红色的光晕越来越清晰。靠近之后,才发现那是一片蔓延无边的巨大矿区!

赤红色的岩壁如同巨兽凝固的血液,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和一种更浓郁、更刺骨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的煞气浓度提升了数倍不止,吸入肺腑如同吞入冰刀,割裂着脆弱的经脉。但这些红色的岩石中,隐约可见一些鸽卵大小、不规则晶体状的矿石,如同凝固的血滴,散发出极其精纯且霸道的能量波动——血煞精矿!

矿区范围广阔得看不到尽头,地面是冻硬的黑色矿渣混合着冰粒。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正在矿区中麻木地劳作着。

这些身影…都是人。

或者说,曾经是人。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仅能蔽体,很多衣服冻成了冰甲贴在枯瘦或佝偻的身体上。皮肤呈现出长期暴露在煞气和极寒下的不健康的灰败色,许多人***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冻疮和溃烂的疤痕。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们手中的工具简陋得令人心寒:残缺的石镐,磨尖的兽骨,甚至直接用自己的手指去抠挖岩壁!每一次挥动工具,都伴随着骨头承受重压的***和岩石被艰难剥落的碎裂声。有人体力不支倒下,立刻就会被附近穿梭巡逻的、穿着相对保暖的皮甲、手持挂着冰凌的长鞭的监工拖走,扔进角落里一个冒着黑气的深坑中,眨眼间就被冻成僵硬的尸体,或者被那洞中更浓郁的煞气腐蚀成一滩浓水。

这里,就是九幽寒渊的血矿场!

一个真正的人间地狱!

“你们两个!新来的?!”一个沙哑尖利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铁器。

两个身披灰色厚绒皮袄、头戴皮帽、只露出一双冰冷浑浊眼睛的监工,拦住了石蛮和陈烨的去路。其中一人手中拎着一根儿臂粗、布满尖锐倒刺和凝固血块的蚀骨鞭。另一个手里则拿着一个锈迹斑斑、刻着歪歪扭扭名字的铁盘和几枚同样锈迹斑驳的铁钉。

石蛮将陈烨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平坦冰冷的岩石上,站起身。他那庞大的身躯虽然伤痕累累,却依旧如同不屈的山峦。他冷漠地扫了监工一眼,那眼神中的野性和凶狠让对面持鞭的监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这地方,怎么混?”石蛮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废话。

监工似乎被石蛮的气势慑住,随即又因对方的顺从(在他看来是顺从)而得意起来,用鞭子指了指锈铁盘:“问那么多!想活命,就签了这‘血契’!烙个印子!以后就是我们黑骨窟的血肉矿奴!每天挖够十斤血精矿,能换一块冻肉和一瓢热汤!”他狞笑着,“挖不够?嘿嘿,那就是蚀骨坑的材料!”

“血契”?!烙印?!奴隶?!

石蛮眼中凶光一闪,拳头瞬间握紧!指骨发出爆响!

陈烨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意识模糊间也听到了“血契”二字。一丝冰冷彻骨的恨意在他胸中翻涌。刚离虎穴,又入狼窝!不!这比虎穴狼窝更可怕!这是彻底将人碾碎成渣、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的血矿地狱!

但他立刻感受到石蛮身上压抑的、即将爆发的恐怖气息!陈烨用尽全力,轻轻碰了碰石蛮的腿。

不能动手!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面对这些监工或许能拼死几个,但这矿场深处,隐约有远比监工强大的气息蛰伏!现在拼命,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活下去…才有机会!

石蛮身体微微一僵,他感受到了陈烨那微弱动作中传递的讯息。看着陈烨那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被黑气缭绕的身体,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充满煞气的空气,那如同烈火灼烧肺腑的痛苦反而让他冷静下来。眼中的狂怒被他强行压入眼底深处,只剩下如同荒原冻土般的冰冷。

“笔。”石蛮伸手。

监工嗤笑一声,将一根尖锐的兽骨刺和一小罐暗红色的粘稠液体——某种混杂着煞气和怨念的“朱砂”——丢在地上。

石蛮弯腰捡起兽骨刺,蘸着那冰冷的“朱砂”,毫不犹豫地在冰冷的铁盘上刻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没有姓氏。奴隶不配拥有姓氏。只有最原始的识别符号。

“烙吧。”石蛮直起身,解开残破的上衣,露出肌肉虬结却布满恐怖伤口的胸膛,对着监工,眼神冰冷得像在看死人。

持鞭监工嘿嘿笑着,从皮袄里掏出一个烧得暗红的铁烙模。模子上是一个狰狞的骷髅头骨标志!他走上前,毫无怜悯之心,对准石蛮***的左胸口皮肤,猛地摁了下去!

嗤——!!!

白烟冒起!伴随着令人心悸的皮肉焦糊味!

石蛮浑身猛地一震!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但他硬是挺直了腰板,一声没吭!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燃烧着比暗红铁烙更加炽烈、更加危险的火焰!

紧接着,监工又将那罪恶的铁烙伸向昏迷中的陈烨。

“他动不了,我来。”石蛮猛地伸手,快如闪电,在监工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夺过了那烧得暗红的烙铁!

烙铁入手灼热,但石蛮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看着陈烨惨白的脸和那不断抽搐、被锁魂钉黑气笼罩的身体。他知道陈烨正在承受着比这皮肉之苦恐怖千百倍的内在折磨。这点烙铁的痛苦…也许根本不算什么。

“对不起,烨哥。”石蛮心中低语一句。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精准地将那代表屈辱的骷髅烙铁,用力印在陈烨的右肩肩胛骨上!

嗤——!

烟雾升腾!

陈烨在昏迷中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但烙印的剧痛,似乎暂时压过了锁魂钉的冰寒折磨,竟让他短暂地睁开了一丝眼睛。模糊的视野中,是石蛮那双饱含痛楚、愤怒和决然的眼睛,以及他左胸前那片狰狞焦糊的新伤疤。

“活…下去…”陈烨的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再次陷入更深的昏迷。

石蛮默默地将冰冷的烙铁扔回给愕然的监工,沉默地脱下自己几乎成了破布条的兽皮衣,裹在陈烨身上。然后他一把抄起地上两把锈迹斑斑、沉重冰冷的石镐。一把夹在腋下,一把扛在右肩,最后艰难地、像扛起一尊石像般,将陈烨再次扛上布满伤口和冰渣的左肩。

“带路,挖矿。”他对着监工,声音如同寒渊冻结了万年的玄冰。那巨大的身躯,那布满新旧伤疤的脊梁,那扛着一人一镐的姿态,在暗红色的矿区光线下,如同一座沉默而压抑的活火山。

接下来的日子,是浸透在冰渣、血汗和绝望中的岁月——属于血矿奴的石蛮和陈烨的“矿奴纪年”。

石蛮像一架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

白天,他扛着沉重的石镐,拖着陈烨在充满冻人煞气的矿区深处艰难寻找矿脉。那刺骨的煞气如同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皮肤的每一个毛孔、每一道伤口,带来持续不断的冰麻和尖锐刺痛,消耗着宝贵的气血和体力。他每一次挥动石镐砸向坚硬如铁的赤红岩壁,都伴随着筋骨肌肉濒临极限的***和溅起的刺骨寒冰碎渣。那双布满老茧、冻疮和裂口的手掌,早已血肉模糊,每一次握紧石镐都像是握着烧红的烙铁。

他需要找到蕴含血精矿丰富的矿脉,需要赶在煞气和严寒彻底吞噬陈烨之前完成任务!每一天十斤!这是活下去的最低保障,换取那一点点能延缓冻僵、补充微弱热量的冻肉和散发着奇怪味道的热汤。更关键的是,换来一块能暂时遮蔽寒风的兽皮,裹在奄奄一息的陈烨身上。

夜晚,整个矿场温度骤降,冻硬的岩石能直接粘掉人一层皮。石蛮就蜷缩在岩壁凹陷处,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陈烨,尽可能地减少陈烨暴露在严寒中的身体面积。他能清晰感受到怀中陈烨身体那冰坨般的触感,以及锁魂钉周期性发作时那深入骨髓的颤抖和冰寒!

子时!午时!

石蛮几乎能从陈烨身体的抽搐频率和骤然下降的体温来判断这两个时辰的到来。他别无他法,只能在这两个时辰死死抱住陈烨,用自己那如同荒原冻土般粗糙但温热的皮肤尽可能贴着陈烨冰冷的身躯,口中一遍遍呼喝着一些不着边际的粗话和蛮荒故事,试图用这微弱的热量和声音,帮陈烨分担那足以冰封神魂的苦楚。

一个月?

两个月?

在这地狱里没人有心情计时。石蛮只是在岩壁上,用冻伤的指甲,每天艰难地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那是他守护兄弟的“年轮”。

而陈烨,则在这无休止的冰寒炼狱中沉浮、煎熬、蜕变!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战场。

内部战场:九幽锁魂钉的九幽寒力如跗骨之蛆,不断摧毁着他的生机、冻结他残存的灵力、粉碎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灵台根基。

外部战场:九幽深渊的极致寒气和无处不在、带着狂暴意志的煞气!这些煞气如同贪婪的蠕虫,顺着他的口鼻、皮肤上的伤口、甚至是被动汲取天地微末能量的毛孔,疯狂地钻入体内!

两者似乎都在争夺着他的身体和仅存的生机!

但就在这内外交困、如同被投入巨大磨盘碾磨的极致痛苦中,在每一次锁魂钉子午煎熬爆发、石蛮将他死死抱住、传递过来那微不足道却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的热量时…

那潜藏在他血脉最深处、沉寂多年的东西,在锁魂钉和深渊寒气的双重***下,在濒死边缘和兄弟执念的守护中,彻底开始了…苏醒!

呼…吸…

在一次剧烈的子时煎熬过后,陈烨的意识陷入一种奇特的模糊状态。并非昏迷,更像是沉入了一片只有痛苦和冰寒的混沌之海。石蛮身上传来那微弱而温暖、带着生命气息的热量,成了这片混沌海洋中唯一的灯塔。

就是在这样一种濒临崩溃却又无比清醒感知痛苦的边缘!

他体内那一直沉寂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终于再次清晰地被他自己感知到了!

那不是灵力!不是任何他认知的能量形式!

那是一种…如同最深沉混沌中一点燃烧余烬般的意志!

冰冷!漠然!带着毁灭一切规则、焚尽万古劫难的霸道与孤高!

劫!

这个古奥威严的意念碎片,如同雷霆在他意识核心炸响!紧接着,一道极其微弱、如同头发丝般的紫黑色气息,从他即将彻底崩塌的丹田最深处,悄然蔓延出来!

这道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刚出现时,陈烨甚至以为是锁魂钉或煞气造成的幻象。但它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是天地未开时沉淀下的一缕…原初劫灰?

就在这道紫黑色气息出现的瞬间!

石蛮身上的温暖生命气息仿佛被它吸引!

周遭空间无所不在、带着狂暴混乱意志的煞气更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鲨,疯狂地朝着陈烨身体涌来!

嗤嗤嗤!

陈烨的身体如同成了漏斗!

煞气钻入!锁魂钉的九幽寒力立刻躁动起来,似乎想阻止这股外来的“杂质”和“侵略者”!一内一外两股寒冰力量瞬间在陈烨的破败经脉内短兵相接,疯狂撕扯、互相攻击!

“呃!”陈烨猛地身体弓起,如同煮熟的虾米!比单纯锁魂钉爆发强烈十倍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的冰锥同时在他的骨骼、经脉、内脏中穿刺搅动!

石蛮大惊失色,手臂箍得更紧:“烨哥?!”

然而这一次的剧痛来得快,似乎去得也快?伴随着那两股极寒力量的互相撕扯碰撞,它们对陈烨身体的直接摧残似乎…被分薄了?!

更诡异的变化发生了!

那缕微弱的紫黑色气息,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在陈烨体内那混乱如战场、如同沸水般的两股寒力交织处…开始悄悄地、贪婪地…吸收!

它吸收的不是纯粹的煞气或九幽寒力!

它吸收的…是这两股极致寒能对撞、撕裂时产生的那种…碰撞湮灭的瞬间爆发之力?那种带着毁灭、混乱、终结意味的气息!

每吸收一丝这样的力量,那缕原本头发丝般、似乎随时可能湮灭的紫黑色气息,就肉眼可见地…凝实了一丝!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意志,开始缓慢地壮大!它所散发出的那种冰冷、毁灭的古老气息,反而…压制住了侵入体内的煞气和九幽寒力的一丝丝躁动?!

与此同时,陈烨感觉自己那被两股力量撕扯、本该更加破败的身体…似乎…反而对那刺骨寒气的耐受性…提升了一丝?

他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他的瞳孔深处,似乎极其短暂地闪过一缕微不可察的紫黑色光芒!一闪即逝!冰冷,孤高,仿佛能吞噬万劫!

他艰难地抬起手,看着自己枯瘦如柴、布满冻疮的手掌。在他模糊的感知中,那缕存在于他丹田、无法操控的紫黑色气息,开始缓慢地、遵循着一种亘古以来的韵律,开始环绕着他破碎的丹田内壁流转!它所过之处,破碎的丹田裂痕似乎…被镀上了一层极其微薄、肉眼神魂都难以察觉的紫黑色微光?如同宇宙初生时最原始的壁障?!

劫灭道痕!

这个名词毫无征兆地从他血脉悸动的深处,涌入他的意识!

它不是境界!不是能量!

它似乎是…一种…道的雏形?一种铭刻在血脉灵魂深处、源自无尽劫难的力量本源的…印记?!或者说…一种需要以劫难、毁灭、终结为养料的…种子?!

“以煞…炼体…”

“以九幽锁魂钉…熬魂…”

“以万劫…铸…道痕…”

陈烨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声音嘶哑低微得连近在咫尺的石蛮都听不到。但他眼中的麻木和死气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了毁灭彼方彼岸之花的——疯狂与决绝!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用这充斥整个寒渊地狱的煞气,去喂养、去***体内的九幽锁魂钉!

让这两股同根同源又水火不容的极寒力量在体内疯狂碰撞、湮灭!

用它们碰撞毁灭时产生的可怕力量…去喂养那缕沉寂多年的血脉力量——“劫灭道痕”的种子!

让它成长!让它壮大!

用血肉之躯为炉!以痛苦绝望为火!炼铸这不灭的劫痕!

这是一个无比危险的尝试!稍有不慎,那两股寒力就能将他彻底撕成碎片!或者被煞气彻底侵蚀变成杀戮怪物!

但他还有选择吗?这地狱里的唯一生路!

“蛮子…”陈烨艰难地发出声音。

石蛮立刻低头,脸上带着紧张和关切。

“明天…带我去…煞气…最浓的地方…”陈烨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石蛮从未听过的、令人心悸的坚定和冰冷。

石蛮愣了一下,看着陈烨眼中那如同九幽寒渊之底闪烁起的诡异紫芒,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这个蛮族汉子咧嘴一笑,露出被冻得发青的牙齿,眼中凶光中带着一丝快意:

“好!挖块大的!”

“煞气最浓的地方?”

石蛮扛着石镐,拖着兽皮包裹的陈烨,在监工警惕的目光下,朝着矿区最深处一个巨大的裂缝走去——那是被称作“裂魂渊”的禁地矿坑!

越靠近裂缝,暗红色岩壁的颜色越深,空气中的煞气也越发粘稠冰冷,仿佛化作了实质的冰雾。呼吸变得更加困难,每一次都带着肺腑被冻裂的错觉。连那些常年在此劳作的矿奴走到附近都会下意识地绕开。只有石蛮这样天生体魄强悍、气血如烘炉般的蛮族才能勉强深入一段距离。

在一处远离矿奴和监工视线、被巨大倾斜岩板遮蔽的凹陷角落,石蛮停下了脚步。这里的岩壁如同凝固的暗沉血块,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矿层中,一块拳头大小、通体赤红、内部仿佛有粘稠血液在流动、散发着惊人热力和霸道煞气的血煞玉髓若隐若现!这绝对是罕见的极品精矿!但同样,这里弥漫的煞气浓度比外面高了数倍不止!

“就…这儿…”陈烨被石蛮小心翼翼地放在岩壁边,靠在冰冷刺骨却蕴含着庞然煞气的矿石上。他全身的皮肤开始剧烈颤抖,九幽锁魂钉感受到外界浓烈煞气的***,如同苏醒的毒龙,在他体内更疯狂地游走起来!

“给老子滚进去!”陈烨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和血腥味***下,他那微弱的神念不顾一切地爆发,主动引导、甚至牵引着周围那如同针尖冰锥的煞气,朝着自己体内——朝着九幽锁魂钉的力量所在——疯狂涌入!

轰——!!!

内外两股极致寒力瞬间在他经脉内炸开了锅!

如同火星掉进了油桶!

极致的冰寒混合着狂暴的煞意意念,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魂和肉体!经脉寸寸断裂!筋骨血肉仿佛在绞肉机里被反复碾压!

“噗!”陈烨喷出的不再是血沫,而是一口带着冰晶和黑色诡异气息的血块!身体剧烈抽搐!

石蛮看得肝胆俱裂!但他强忍着冲上去的冲动,死死守在入口处,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陈烨的状态,肌肉紧绷如弓,牙齿几乎要咬碎!

煎熬!炼狱!

陈烨感觉自己每一寸血肉都在被冰刀切割和冻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岩浆!但他死死地守住最后一丝神念!他“看”着体内那两股力量的对撞点!他感应着丹田深处那道微弱的紫黑色气息!

吞噬!

给我吞噬!

他无声地咆哮!

那缕紫黑色的劫灭气息终于不负所望!它如同蛰伏的洪荒巨兽,缓缓张开了无形的巨口!在那两股毁灭性寒力碰撞湮灭的爆发点,贪婪地吞噬着那一闪即逝的毁灭之源的力量!

一丝!一缕!

每一次吞噬,紫黑色的劫灭气息就壮大一丝!它所蕴含的那种古老、冰冷、漠然、终结万物的霸道意志就清晰一分!它所流转过的地方,无论是被煞气侵蚀的经脉,还是被九幽寒气冻结的骨骼,都会留下极其微弱的紫黑色光点。这些光点似乎在强行稳固着崩溃的细胞结构,隔绝着外寒的侵蚀!

陈烨清晰地感觉到,身体似乎适应了一丝这种内外交加的极限痛苦!对煞气和寒气的耐受度…提升了!

但这远远不够!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眼底深处隐有一丝微弱紫芒闪动的双眼,死死盯住了石蛮正在奋力开凿、那块即将暴露出来的拳头大小、散发着惊人能量波动的血煞玉髓!

那块玉髓散发的力量…足够强烈!足够危险!也足够…成为炉子里最烈的火!

“蛮子!”陈烨嘶吼着,声音如同砂石摩擦,“给我…把它轰碎!对着我!”

石蛮没有任何犹豫!在这个兄弟眼中看到那冰冷疯狂意志的刹那,他就明白了!在监工的规则和自己的兄弟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喝啊——!”石蛮双臂肌肉猛地贲张,凝聚了他全身残存的最后力量!沉重冰冷的石镐带着凄厉的风声,如同劈山裂地的斧钺,精准地狠狠砸在那块坚硬无比的血煞玉髓之上!

轰咔!!!

刺耳的爆裂声!

拳头大小的血煞玉髓猛地炸裂开来!一股浓郁到形成暗红色冲击波、裹挟着无数细小如针、仿佛浓缩了万年煞气精华的尖锐碎片和狂暴意念洪流,瞬间爆发!如同火山喷发,又似亿万怨魂齐声尖啸!

首当其冲!

这股恐怖的混合洪流,如同一条有形的、血色的毁灭之龙,朝着蜷缩在岩壁下的陈烨…狂猛地吞噬而去!

“来——!!!”陈烨张开双臂,喉咙里滚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眼神中一片疯狂的紫黑之色!他没有闪避!没有防御!反而如同拥抱情人般,主动迎向那足以将普通凡蜕境瞬间腐蚀成一摊血泥的洪流!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