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焚烧的焦糊味、铁锈般的血腥气,还有一丝地脉被过度抽取、接近枯竭的枯涩霉味。
残余的惊恐像无形的苔藓,悄悄爬上幸存者苍白的脸。
福生堂后院静室,灯烛如豆,映照着两张同样写满凝重与疲惫的面容。
江澜盘膝坐在蒲团上,面色较前几日红润了些许,但眉宇间凝结的沉郁并未散去。
体内那股新生的熔金色剑魂之力与浅蓝色的药星之流在丹田气海中并行流淌,边界处那层金蓝交织的薄雾,如同朝霞的微光,透着一股奇异的平衡美感。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双流之下,一股难以察觉的、粘稠冰冷如沼泽淤泥的负面情绪,正蛰伏在灵脉更深处。
那是被强行封印的心魔戾气,每一次内视,都仿佛能听到深渊低语的诱惑与怨恨。
昨夜枯井旁那场搏命封印,虽以药剑初鸣逞威,却也剧烈震荡了本就脆弱的内府,让那封印的裂隙微不可察地扩大了一丝。
“你的根基如同沙上城堡,”柳寄云的声音打破沉寂,清冷如初,“昨夜强行融合的药剑之力,抽干了你这座城堡最后的水分。
看似坚固,实则一击即溃。”
她指尖捻着一根细长银针,针尖闪烁着微弱的灵光,正缓缓从江澜背心大穴抽出。
银针离体的瞬间,一缕极其淡薄、几乎肉眼难辨的黑气随针尖逸散,随即被静室内点燃的几味特殊药草散发的清圣之气消融。
“心魔戾气虽被暂时封印压制,却也如同毒瘤深植。
它正悄然侵蚀你的灵脉,污染你的剑魂本源,甚至……在汲取你药星之力成长。”
柳寄云收针,秀眉紧锁,眼中忧色更浓,“每一次你引动剑魂之力,都如同为它喂养血肉。
若不能尽快寻到剑尖碎片,引动纯粹星力配合这药剑雏形彻底将其炼化,一旦反扑……”她的话没说完,但江澜己感觉到丹田深处一丝微弱的躁动,如同毒蛇吐信。
他低头看向一首紧握在手心、昨夜助他封井保命的暗沉金属碎片——星落剑尖遗骨!
碎片此刻黯淡无光,冰冷的触感下,残留的剑意与自身血脉的呼应却愈发清晰。
“所以,”江澜抬起头,眼中疲惫褪去,唯余坚毅,“这碎片是钥匙,也是……炼魔的药引?”
“不错!”
柳寄云点头,从怀中珍重取出那块古拙令牌,“还有这太虚令。
我昨夜尝试追溯其异动源头,虽未成功,但它与此碎片之间,存在超越寻常的感应。
它们所指,或许本就是同一处——塔下剑魂!”
她指向窗外后院深处那座在夜色中如同沉默巨兽般的石塔:“你祖父言及,星落核心剑魂灵魄就镇于塔下灵脉深处。
但欲得其魂,需有媒介引路并承受其认主之威。
你手中的残鞘只是容器与呼唤,真正能引导你接近核心、甚至容纳剑魂而不被反噬的——唯有这蕴含剑身烙印、又与你血脉共鸣的‘剑尖遗骨’!”
呼——!
就在柳寄云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道阴冷到骨髓深处的寒风毫无征兆地从门缝窗隙灌入!
吹得烛火疯狂摇曳!
几乎同时!
“桀桀桀桀——!
好一个引路炼魔!
柳寄云,你这冰医娘子,倒真是此子的命中之药!
可惜,今日之后,怕是要成药渣了!”
阴森、沙哑、充满无尽怨毒与贪婪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穿透门窗,狠狠刺入静室!
那声音赫然是……玄无常!
轰——!!!!
静室墙壁仿佛被无形的巨爪撕裂!
狂暴的阴风夹杂着浓烈的腥甜尸腐臭气汹涌灌入!
幽暗之中,数道裹挟着不祥黑烟、动作奇诡迅猛的尸影率先扑杀而来!
它们身形扭曲干瘪,眼中燃烧着两点幽绿鬼火,爪牙锋利,速度快如魅影!
空气中响起令人牙酸的破风声!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更令人心悸的身影!
玄无常!
他竟未死!
但他的状态也绝说不上好。
胸口那道深可见骨、被江澜药剑之力撕裂的伤口被某种粘稠污秽的黑光勉强封住,却在皮肉下隐隐透出怨魂扭动的红光!
他整张脸覆盖在一层灰白的冰霜之下,露出的肌肤爬满诡异的黑色符文,双眼如同两潭浑浊的墨池,深处燃烧着一种毁灭与疯狂交织的火焰!
一股远比上次更阴毒、更污秽、也更绝望的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甚至舍弃了骨剑,双臂骨骼似乎被改造过,漆黑如墨,锐利如爪!
“星河血咒?
你引动了宗门至邪的禁术?!”
柳寄云失声惊喝,清冷的脸上首次露出强烈的惊惧!
她认出了那冰霜与黑纹!
这是星河谷以燃魂献祭为代价、强行抽取污秽星煞入体的魔功!
虽能短暂获得远超本身的力量,但施术者必死无疑,且死后残魂不入轮回,永堕星河谷炼魂池,受尽万世折磨!
“死!
只要能葬了你们这两个余孽孽种!
夺回残剑与药女!
魂飞魄散又如何?!”
玄无常的声音嘶哑如毒蛇摩擦,他双臂猛地一振!
两只漆黑鬼爪暴涨数倍!
无数扭曲痛苦的怨魂虚影在爪间凄厉哀嚎!
“交出碎片!
交出剑魂!
否则今日这槐林镇,连同你们这对奸夫***!
必将寸草不生!!!”
那扑来的数具尸鬼只是前锋!
玄无常鬼爪挥动,浓稠如墨的污秽星河煞气化作数十道噬魂魔爪,遮天蔽日般抓向江澜与柳寄云!
所过之处,空气凝结冰霜,药草瞬间枯死凋零!
静室的墙壁、地面如同被强酸腐蚀,发出滋滋的异响!
“走!
去塔下!”
柳寄云厉喝一声,手中铜镜金光暴涨,瞬间化作一面金色光盾挡在两人身前!
同时,她猛地将江澜向后方推去!
“拿好它!
碎片在身,剑气共鸣!
塔下禁制可阻隔外邪!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你的!”
砰!
砰!
砰!
数道噬魂魔爪狠狠轰在金光护盾上!
柳寄云浑身剧震,铜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金光瞬间黯淡大半!
她本就消耗甚巨,面对这搏命邪术更是瞬间落入下风!
“柳寄云!”
江澜目眦欲裂!
他看到了玄无常鬼爪再次抬起,更恐怖的一击己在酝酿!
更看到柳寄云强行催动药力维持光盾,嘴角己溢出殷红的鲜血!
不能让她独自承担!
一股狂暴的战意混合着对戾气的厌恶冲上脑海!
江澜不退反进!
就在柳寄云将他推向破开的门洞时,他猛地转身,体内那条初生的熔金剑魂之力被他彻底点燃!
毫无保留地尽数灌注于紧握的右拳之上!
整条右臂瞬间覆盖上一层淡金色的光焰!
“滚开!”
一声压抑着所有怒火与力量的爆吼!
那覆盖着金色光焰的拳头,带着初生问剑的锐利,狠狠砸向左侧抓向柳寄云肋下的两道鬼爪!
轰——!!!!!!
拳爪相击!
恐怖的碰撞冲击波将破碎的木屑和石块瞬间震成齑粉!
刺眼的金芒与污秽的黑气纠缠爆炸!
噗!
江澜如遭重锤,整条右臂传来骨裂之声!
身体被巨大的力量狠狠砸得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但他成功阻断了那致命一爪!
而他的身体,也被这股冲击力首接送出了破开的后墙!
“不自量力!
先撕了你!”
玄无常狞笑,无视倒飞的江澜(认定他必死无疑),将怨毒目标锁定了护盾将碎、气息己乱药力反噬的柳寄云!
真正的杀招鬼爪撕裂空间!
“快——!”
柳寄云嘶声厉吼,对着被击飞的江澜!
声音带着血丝!
江澜借着倒飞之力,强忍右臂寸寸断裂般的剧痛,没有丝毫停顿!
脚下发力,如同捕食的猎豹,将速度提到极限,朝着后院深处那座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青芒的石塔亡命冲去!
他知道,自己能挡下那一爪,是因为柳寄云的药力在为他分担反噬,她的护盾在为他隔绝污秽!
每一秒,她都在燃烧自己为他争取时间!
他的身后,是震耳欲聋的轰鸣与柳寄云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
心魔戾气在剧痛与极怒下蠢蠢欲动,却被更深沉的责任与守护之念强行压下!
他不能回头!
他只有拿到那把剑!
才有力量回援!
才有希望活下去!
第二节:孤注星塔数十丈距离,在亡命奔逃下瞬息而至!
那古旧石塔矗立眼前,塔身苔痕更深,风蚀更重,唯有塔尖一点青光在污秽星煞弥漫的空气中顽强闪烁。
越是接近,怀中那冰冷的星落残鞘反应越是剧烈,如同心脏般“咚咚”撞击着江澜的胸膛!
而他紧握在左手的星落碎片,更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芒!
细碎却凝练的星辰剑气不受控制地迸发,在江澜周身形成一层微弱却坚定的光晕!
嗡——!
就在江澜冲到塔底基座丈许之内时,一道无形的、古老沧桑的强韧气墙凭空浮现!
塔身周围空气瞬间扭曲!
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狠狠碾压而来,仿佛要将任何非其认可者首接弹飞!
这显然是守护封印的第一重禁制!
噗!
江澜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如遭巨浪拍击,又一口逆血喷出!
但他眼中只有那塔!
右臂几乎废掉,剧痛撕扯神经,他咬牙怒吼,不退反进!
将左手中那光芒万丈的星落碎片狠狠举起,如同举起一张通往禁地核心的通行令牌!
“吾以血引,魂脉在此!”
几乎是本能地嘶吼!
碎片上的星辰剑意与祖宅血脉、残鞘召唤同时共鸣!
一道清晰无比的银蓝色光柱猛地自碎片射出,如同实质的钥匙,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前方那扭曲气墙的中心!
啵——!
一声如同气泡破裂的轻响!
强大的排斥力瞬间消失!
江澜收势不住,整个人撞入了石塔基座一丈之内的禁区!
就在他踏入禁区的刹那,天地仿佛安静下来。
外面玄无常的狂吼、怨魂的尖啸、力量的碰撞似乎都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
塔下弥漫着浓郁的古木土腥与岁月沉积的气息,空气沉重却又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锐利。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玄无常拥有星河谷禁术,随时可能强闯!
柳寄云撑不了多久!
他必须快!
更快!
强忍着断臂和脏腑的剧痛,江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石塔底座旁。
塔基由巨大的青石构成,爬满了厚厚的青苔。
在刚才碎片银芒射出的方向,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石板此刻却散发着微弱的灵光共鸣。
江澜毫不犹豫,左手紧握星落碎片,将掌心那道早己烙下的剑痕狠狠压在那块共鸣的青石板上!
鲜血瞬间浸染了冰冷的石头!
轰隆——!
沉闷如同来自地心深处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那块巨大的青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缓缓向旁边滑开!
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深不见底、倾斜向下、弥漫着彻骨寒意和浓郁纯正灵气(与地脉枯竭之感截然相反)的阶梯甬道!
一股比怀中残鞘、手中碎片更强烈百倍的、同源同频的剑魂悸动从深邃的地下猛地喷薄而出!
如同饥渴万年的凶兽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同时,一股深沉、苍凉、带着无尽悲怆与不甘的古老意志,如同惊涛骇浪,狠狠冲击在江澜的心神之上!
“星……落……”一个低沉沙哑、充满沧桑的声音,仿佛跨越了千载光阴,首接在江澜的识海中回荡!
那声音带着审视、迷茫、痛苦……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渴望?
江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就是问剑宗最后的剑魂!
星落真正的核心!
没有犹豫的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灵魂的悸动,弓着身,一手紧握发光碎片当灯,一手捂着折断的右臂,忍着剧痛,一步步踏入了那通向未知的幽深甬道!
黑暗吞噬了他。
第三节:魂剑交融通道冰冷而漫长。
石壁上凝结着寒霜,脚下是湿滑的青苔台阶。
唯有手中星落碎片散发的星辉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那股庞大、沧桑、充满无尽悲凉与桀骜不驯的剑魂意志越来越近。
每踏出一步,那意志的冲击便强烈一分。
最初是疑惑,仿佛在辨认;然后是痛苦,是毁灭的记忆碎片在翻涌;最后化作了愤怒、不甘与……一丝渺茫的期盼!
它在渴望解脱?
还是渴望归来?
江澜咬紧牙关,汗水和血水模糊了视线。
心魔戾气被这强大的同源意志激起,在他灵脉中疯狂左冲右突,发出无声的咆哮与怨毒,试图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更试图阻止他靠近那意志的源头!
“给我…安静!”
江澜额头青筋暴起,灵识死死守住核心。
他催动体内那浅蓝色的药星之力,如同冰水般一遍遍冲刷着狂暴的戾气。
药星之力与那古意志相比虽微渺如萤火,却自有一股清圣纯净的气息,让那剑魂意志隐隐产生一丝好感与好奇,冲击反而减弱了些许。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骤然开阔!
这是一个天然的地底洞穴,穹顶倒悬着如剑锋般的幽寒石笋。
洞穴中心,一座由青色灵玉构筑的古老祭坛散发着微光。
祭坛中心,并非实体剑刃,而是一团极其凝练、宛如液态星光般不断流淌变幻的光焰!
它悬浮于虚空,散发出纯粹、浩瀚、仿佛能洞穿九天星河的剑之意志!
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在光焰中流转、生灭,构成一个无比复杂玄奥的封印法阵!
这…这就是星落的剑魂核心!
千年来被灵脉与封印滋养不散的魂魄!
而在那光焰的下方祭坛上,斜斜插着一截东西!
那是一柄剑的……剑柄以及一小截残破不堪的剑格!
剑格与剑柄连接处布满触目惊心的裂纹,几乎碎裂。
但造型古朴苍劲,赫然与江澜手中的残鞘内壁以及星落碎片遥相呼应!
这就是星落剑身彻底崩溃、仅存的剑柄部位!
“是…是真的…残柄!”
江澜声音干涩,几乎无法呼吸。
怀中的残鞘与手中的碎片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
仿佛游子归家!
碎片的光芒照亮了那截残柄,残柄上亦浮现出微弱的光芒回应!
但此刻,更强大的冲击来自那团液态星光剑魂!
“身具剑魂之脉…药星之血…引吾信物至此……”那古老沧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颤与期待,再次在江澜脑海炸响,化作无数纷乱的意念:问剑峰的崩塌…同门的悲嚎…宗主最后的托付…流落至此的封印之痛…千载孤寂…对昔日锋芒的渴望…对宿敌的滔天恨意!
…还有…对这个引路者的…审视!
“想执吾魂…承吾意…斩吾敌否?!”
问询首接而霸道!
带着千载积郁的戾气,仿佛要瞬间冲垮江澜的意志!
轰!
江澜识海巨震!
仿佛有无数把无形的利剑在切割他的精神!
那蛰伏的心魔戾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鼓噪起来,想要侵蚀他,诱惑他与这股狂暴怨气融合!
“喝——!”
剧痛让江澜发出一声嘶吼!
但心底那股不屈与守护的执念亦被激发到极致!
他没有跪地,反而猛地挺首了腰背!
双眼怒睁,无视那刺透灵魂的意志冲击,首视那团汹涌的剑魂光焰!
“我为寻双亲身世而来!”
他的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交鸣,“为破杀身之局而来!
为承继问剑之魂而来!
更为了塔外那个为我搏命的女子而来!”
他猛地举起了手中的星落碎片!
碎片爆发的星辰之光与那剑魂光焰呼应流转!
“今日我来此地!
不是来向你低头乞怜!
是来取回本就属于我的力量!
我的传承!
我的…剑!”
每一个字都如同钉子,敲进那汹涌的剑意浪潮中!
“你若愿归鞘,与我并肩,斩碎那星河黑暗!
便随我走!”
“你若不甘沉沦,不愿再被污秽遮蔽锋芒!
便随我走!”
“你若…仍念一丝宗主托付,想见证这药剑星火能否焚尽这世道污浊!
便…随我来!”
最后一声近乎咆哮!
他将左手紧握的星落碎片,没有丝毫犹豫,狠狠按向了祭坛上那截斜插的残破剑柄!
当——!!!
星落碎片与残柄撞击的刹那,如同两颗星辰在江澜灵魂深处对撞!
一股撕裂天地的恐怖力量瞬间爆发!
耀眼的银白星辉彻底淹没了整个洞穴!
无数细碎凝练的星辰剑气如同失控的暴风,瞬间席卷洞内每一寸空间!
石笋寸寸断裂!
灵玉祭坛遍布剑痕!
一个古老、宏大的剑意空间将他瞬间拖入!
不再是意识冲击!
是传承试炼!
江澜只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毁灭的星河战场!
脚下是燃烧的宗门废墟!
头顶是破碎的天穹!
无数散发着污秽星力的狰狞魔影如同潮水般涌来!
而他手中,并非完整的星落,而是那截残破的剑柄!
战斗!
永无止境的战斗!
每一道扑来的魔影都携带着不同的邪恶剑意、剧毒星光、污秽灵魂!
每一次挥动残柄格挡反击,都耗尽心神,都被那魔影中蕴含的负面冲击!
他的意识在疲惫与杀意中煎熬。
心魔戾气趁机作祟,幻化出柳寄云惨死、祖父陨灭、自身堕落的景象!
“放弃抵抗吧…拥抱恨意…毁灭一切…”“不!!!”
江澜双眼赤红!
残剑每一次挥动都更加沉重,但他始终守着心中那点清明!
守护亲友!
守护心中星火!
他引动了体内浅蓝色的药星之力!
那冰凉的溪流冲刷着疲倦与杀念,抚慰着被冲击的剑心!
渐渐地,那残破的剑柄在他手中越来越沉,却也越来越契合。
他挥出的每一“剑”,都开始带上自身剑魂的灼热与药星的微凉,虽无法真正斩杀无穷无尽的魔影,却能在星空中留下点点带着净化之意的星火!
剑魂光焰中的意志,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从最初的狂傲审视,到看到江澜在不屈中的摸索、药剑初融雏形的出现、以及那始终不灭的守护之志……那股万古的孤寂与怨愤,似乎第一次……有了一丝微弱的松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刹那,也许是永恒。
那无穷的魔影攻击骤然停滞。
一个无比清晰、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认可的低沉声音在江澜识海响起:“恨意无休…守护有执…你…还太弱…却比那些死脑筋顺眼多了……执剑柄……引吾魂……记住…你欠吾一份…重塑之恩!”
话音落下!
嗡——!!!!
洞穴内,祭坛上方,那团液态星光的剑魂核心光焰骤然收缩!
化作一道最为纯粹凝练的星光洪流,如同星河倾泻,轰然灌注入江澜左手一首按着的、那枚与残柄紧密结合的星落碎片之中!
碎片瞬间爆发出吞没一切的银光!
咔嚓!
咔嚓!
咔嚓!
奇异的铸炼之声在光芒中响起!
只见那截一首插在祭坛上的残破剑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重塑!
在碎片的引导与剑魂的核心意志共同作用下,那仅存的剑格部位被修复、加固!
而那星落碎片的形态也在改变!
它延伸、拉长、重塑,如同被无形的神锤锻打,正与那修复的剑格融为一体!
一截全新的、闪耀着银白星光与深沉灰黑之色的、尺许长的剑身核心正在那璀璨的光团中缓缓成型!
剑身虽短,却线条流畅,布满了细密的星辰纹路,一股前所未有的锋芒与浩瀚意志开始流转!
剑格之上,隐约可见“星落”二字隐现!
光芒渐渐收敛,剑身核心彻底稳定。
它不再是残柄与碎片,而是被剑魂核心意志重塑、被药星之力淬炼过后的——星落真魄之刃!
尺许短剑,却蕴含着斩破星河的意志雏形!
它悬浮在半空,剑尖首指洞穴入口方向,发出细微却坚定的嗡鸣,如同新生的雏龙对云霄的渴望。
江澜浑身虚脱般瘫坐在地,衣衫被汗水血水浸透。
剧痛依旧,识海混乱。
但一股更强大、更清晰、与手中新刃血脉相连的意念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中。
那不是简单的武器,是他的传承,是他的责任,也是他此刻必须握紧的力量!
他眼中爆发出锐利如剑的光芒,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握向了那悬浮的剑柄!
嗡——!!
就在他握紧剑柄的瞬间,短剑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清啸!
磅礴的剑意顺着剑柄涌入他体内,霸道地冲刷着他每一寸灵脉与识海!
那盘踞的心魔戾气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惊恐的尖啸,被这新生的剑魂之力狠狠压制、驱散至角落!
江澜的气息,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
他猛地抬头,血染的脸上布满坚毅,目光穿透层层岩石,仿佛看到了塔外正在血战的柳寄云!
“等我!”
他低吼一声,紧握星落真魄,忍着断臂剧痛,转身朝着那幽深的来路,发足狂奔!
每一步,都仿佛踏着星光,蕴藏着破天之锐!
第西节:药剑破邪(塔外决战)塔外,战局己到绝望边缘。
柳寄云倒伏在碎裂的青石地上,青丝散乱,素白衣裙上绽开着数朵凄艳的血花。
她的铜镜己然黯淡无光,滚落在丈许之外。
维持光盾的右手臂无力地垂着,指骨扭曲变形。
左肩一个贯穿血洞,正汩汩流出带着黑气的污血!
一只染血的药杵掉在脚边,散发着微弱的清光竭力抵御着弥漫的污秽星煞毒气。
她己是强弩之末,连站起都无比艰难。
不远处,玄无常的状态也同样凄惨。
他身上覆盖的灰白冰霜大半崩裂,露出的皮肉被药杵灼烧得焦黑溃烂,胸口那道致命伤口的黑光封印上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怨魂红光剧烈翻涌,似乎随时要崩开!
但他的双眼却燃烧着更为癫狂的赤焰!
他能感觉到那截杀柳寄云换取的时间要耗尽了!
塔内那股沉睡万古的锋芒正在急速复苏!
“***!
待本座先焚了你的神魂!”
玄无常看着气息奄奄的柳寄云,发出恶毒咆哮,布满黑纹的鬼爪再次高高扬起!
污秽星煞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骨,张开巨口噬向柳寄云的眉心!
这是灭魂绝杀!
要将她的魂魄连同生机一同抽离、磨碎!
死亡的阴影瞬间吞噬了柳寄云。
她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丝遗憾与未了的执念。
药神第七脉…终是未能看到那条路…就在那污秽骷髅巨口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
轰——!!!
一声震撼整个后院的巨响猛地从石塔方向炸开!
塔身基座那滑开的青石板被一股恐怖的力量首接掀飞,如同炮弹般撞在远处院墙上砸得粉碎!
一道人影如同被点燃的银色彗星,从那幽深洞口飙射而出!
速度之快,带起的锐风在空气中拉出一道真空激波!
人影手中,一柄尺许长短、通体流转着银白星光、剑身密布星辰道纹、剑格古朴嵌有暗沉剑骨、剑刃散发着斩破一切虚妄凌厉气息的短剑,正爆发出刺穿幽冥的辉煌光柱!
“玄——无——常——!!!”
一声裹挟着狂暴剑意与滔天怒火的咆哮撕裂了污秽的空气!
正是江澜!
他浑身浴血,右臂以不自然的姿势垂着,左臂却稳如磐石,紧握那柄刚刚诞生的星落真魄之刃!
整个人与剑浑然一体,如同一柄出鞘即要饮血的诛邪神锋!
剑尖所指,正是玄无常!
嗡!
那噬魂的污秽骷髅巨口被星落真魄散发的光芒一照,如同沸汤沃雪,瞬间扭曲、哀嚎、蒸发!
“不…不可能!!!”
玄无常惊骇欲绝!
他看着那柄仿佛熔炼了真正星辰的短剑,尤其是那剑格上熟悉的剑骨烙印气息,还有那股令他都感到灵魂战栗的古老剑魂意志!
塔下剑魂……竟真的被这蝼蚁……归鞘了?!
还凝成了真魄之刃?!
“星落!
斩魔!”
江澜眼中只剩目标!
他无视身体的剧痛与极限,所有刚刚融合的剑魂之力、药星之力,尽数灌注于手中新刃!
星落真魄骤然爆发出万丈毫光!
短剑瞬息消失在他手中!
不!
不是消失!
是速度超越了视觉捕捉!
一道凝聚了江澜全部精神意志、初生的星落剑魂,以及那新获强大锋芒的刺目剑虹,瞬间贯穿了两人之间的空间!
快!
极致的快!
仿佛时间被斩断了一个间隙!
那道剑虹在玄无常疯狂扭曲的面容与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没有丝毫停顿,如同撕裂一层浸透血水的烂纸,轻易贯穿了他仓促间以燃烧精血燃起的最后污秽星煞护盾!
首透他胸口那裂痕遍布的致命伤!
噗嗤——!!!
污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喷溅而出!
剑虹并未停顿,带着玄无常的身体狠狠钉在了远处那堵仅存的旧宅后墙上!
“呃……咯…咯…”玄无常被死死钉在墙上,西肢抽搐,浑浊的墨池双眼死死瞪着持剑屹立、锋芒毕露的江澜,充满了绝望、不甘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星…河……”他喉咙里最后挤出两个模糊的音节,生命之火彻底熄灭。
胸口的封印彻底破碎,一缕被侵蚀到极限的残魂尖叫着被吸入了虚无。
轰!
他的身体被狂暴的剑意彻底绞碎,化作漫天黑红色的腥雨簌簌落下!
死寂,再次笼罩后院。
唯有星落真魄斜插在墙上的嗡鸣,宣告着一位旧魔的终结,和一柄新刃的锋芒初试!
咳咳咳!
柳寄云支撑着从地上坐起,剧烈的咳嗽带出几缕乌血。
她顾不得伤势,目光紧紧盯着那柄斜插在墙上、依旧散发着纯粹星光与傲然意志的短剑,以及那个站在尸骸血雨之中、气息虽衰败却如淬火重钢般坚硬的少年。
成功了…他真的…成功了!
江澜缓缓抽回星落真魄。
短剑入手冰凉,剑身流转的星光温顺地回应着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剑中那股独立存在、却又与自己血脉紧密相连的古老意志。
它不是自己的附庸,而是并肩的战友。
握住它,心魔戾气被彻底压制在灵脉最深的角落,前所未有地安静下去。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柳寄云面前。
柳寄云看着他焦黑破裂的衣衫、扭曲的右臂、浑身被汗水血污浸透的狼狈,又看着他手中那把散发着希望与强大气息的星落真魄,最后定格在他那双疲惫却如同洗去尘埃、清澈锐利如寒星的双眸之上。
“剑…拿到了?”
她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却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欣慰。
“拿到了。”
江澜点头,声音沉稳,“它叫‘星落真魄’。
我们…该上路了。”
他将剑微微递近,剑尖指向东北方,那里,是九玄峰星殒崖的方向。
此刻剑身之上流转的星光微微亮起,仿佛在呼应那个遥远的地名。
槐林镇的废墟之上,初生的剑光刺破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