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拔除祸钉
廊下灯笼摇曳,将兄妹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沈支夏忽然驻足,目光扫过府中来往的仆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前世沈府被抄,罪名是勾结前朝余孽——周煜景借此发难,将沈家连根拔起。
而指认沈家私联前朝余孽的,正在这些朝夕相处的人之中!
如今重生归来,她必须摸清府中所有人的底细。
那些低眉顺眼的嬷嬷、看似忠厚的老仆,在她眼中都成了需要审视的对象。
————————————————正院里,沈夫人林氏正在灯下核对宴席账册。
“母亲。”
沈支夏轻唤一声,走到案前,“女儿想跟着您学管家。”
林氏抬眸,有些意外地打量着女儿。
她发现沈支夏今日格外不同,那双杏眼中藏着超越年龄的沉静,像是一日之内长大了许多。
"怎么突然想学这些?
"林氏问。
沈支夏接过账册,轻轻摩挲着页面,低声道:"女儿及笄了,该为家里分忧。
"她顿了顿,"况且府中人事并不复杂,女儿想先熟悉熟悉,免得日后出嫁手忙脚乱。
"林氏莞尔一笑,指尖带着玫瑰香露的气息刮了下沈支夏的鼻子:"你倒不害臊,主动提这些。
"沈支夏顺势依偎进母亲怀中,将脸埋在母亲肩头撒娇道:“娘,您莫打趣我。”
沈翊衡适时开口,声音清朗:“儿子觉得可行。
妹妹聪慧,理一理府中人事也是好的。”
林氏看着一双儿女,不由欣慰道:“好,明日开始,你便随我一同料理府务。”
她转头吩咐丫鬟,“晚点让管家把人事名册先送过去给小姐。”
沈支夏暗暗松了口气。
有了名册,她就能排查府中人——若有太子或其他人安插的眼线,便寻个由头发卖出去;若与前朝之人有关,便替其改换身份,送离京城。
当然,也不排除太子故意栽赃的可能。
但无论如何,她必须将隐患扼杀在萌芽之中。
沈翊衡见妹妹的事己定,上前一步:“母亲,府中近期重要之事己然结束,儿子想去海宁卫外祖家一趟。”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二表哥下月要带船队出海,儿子想跟着历练。”
火漆上的林家徽记闪闪发亮。
林氏闻言蹙眉,茶盏在案几上发出轻响:“海上险恶,你从未出过远海。
我这就去给你舅舅书信,让他好好管教下轩儿,莫给你灌输这些想法。”
“儿子将来要撑起沈家门楣,总不能一首困在京城这一方天地。”
沈翊衡语气坚定,下颌线条绷紧,眼中闪烁着沈支夏从未见过的光芒。
她看着兄长,忆起前世她并没有来母亲房中请安,兄长也一首留在京中,最终随沈家下狱,受尽酷刑。
若此番能离京历练,或许能有不一样的未来......于是沈支夏开口:“母亲不如成全兄长。
我记得父亲有位下属与镖局相熟,可以雇些镖师随行。”
她记得那位下属,每逢节日便会向府中送来一些新奇的物件。
林氏沉思片刻,轻叹一声:“也罢,但这事还得你父亲同意,且你须答应我,不可逞强,一切听随船队安排。”
她伸手为儿子整理衣领,轻拍他的肩膀。
沈翊衡眼中闪过喜色:“父亲早同意了。”
他笑起来时露出两颗虎牙,明媚鲜活。
母亲瞪了沈翊衡和沈支夏一眼:“你们这一家姓沈的皮猴,合起伙来说服我。”
虽是责备,语气却满是宠溺。
沈支夏趁机撒娇,再次脸埋在母亲肩头,掩饰自己泛红的眼眶。
————————————————次日,待沈尚书沈曦下朝,正北亲王府的马车如约而至。
沈支夏躲在回廊转角,看见周琰辰一袭墨蓝锦袍踏入府门,腰间新别的玉佩在阳光下泛着白光。
周琰辰与沈父在书房密谈许久。
沈支夏虽不知具体内容,但从父亲出来时凝重的神色来看,必不只是自己的事情,或是与朝中事有关。
没过多久,林氏将她唤到跟前,神色复杂:“正北亲王今日......向你父亲表达了希望与沈府更进一步的想法,还夸赞了你及笄时的表现。”
她手中团扇轻摇,却驱不散眉间忧色。
沈支夏心中了然,面上却不显:“父亲如何回应?。”
“尚未应下,只说需再斟酌。”
林氏打量女儿,目光如能穿透人心,“你与王爷何时相识的?”
“之前偶遇过,说了几句话罢了。”
她没说谎,只是隐去了地点和二人的密谈。
林氏未再多问,只道:“此事不急,总得先摸清王爷的意图。”
沈支夏垂眸点头,心中思绪却翻涌:周琰辰果然守信,如此一来,太子短期内必不敢在明面上向沈家表露结亲意向。
毕竟侄儿与小叔同时向同一女子提亲,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听,更何况还牵扯皇家。
随后,她拿出名册,向母亲询问每个仆役的来历。
前世指认沈府“私联前朝余孽”的,据说是永和元年从北边逃荒来的,在北边时见过前朝之人,后来进沈府签了工契,有了这两层关系,遂才能作为“证人”参与指证。
沈支夏指尖停在一位赵婆子的名字上:“母亲,您是说赵婆子是北方人,大盛刚立国时来的京城做工?
来咱们府中也有九年了,家里添了小孙子?”
“正是,在后院做杂役,为人倒是勤快。
家人都在郊外,是咱们府上来京最久的北边人了。”
林氏翻着名册道。
“既如此,女儿见她年纪也大了,不如给她换个轻省些的差事。”
沈支夏语气自然如闲话家常,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得有多快,“可让她去城外的别院照看花木,也算全了她这些年伺候的辛苦,离家里也近些。”
林氏不疑有他,只觉女儿心善,点头应下:“你倒想得周到。”
————————————————夜深,沈支夏回到闺房独坐窗前。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裙裾上投下花纹。
兄长即将离京,赵婆子被调走,周琰辰的示好也起了作用。
一切都在改变,但还不够。
她得再寻个机会与赵婆子解除工契,最好是去衙门过了明路,证明沈府是个清白的主家,如此便再难掀起风浪了。
也必须查清是否真有“前朝余孽”,又是否真与沈府有所来往。
窗外,冷月高悬。
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如冤魂低语。
“一切都会变好的。”
沈支夏对自己说。
这一次,她绝不能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