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毒?!
沈璃如同被冰水兜头浇下,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紧攥着银盒的手,那冰冷坚硬的触感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几乎要将其丢出去!
萧彻梦魇中的呓语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毒…好狠的毒…”“…母妃…快跑…!”
字字泣血,句句惊魂!这盒无意中从“物资箱”获得的“雪中春信”,竟与北狄王庭的阴谋、萧彻母亲的惨死、甚至他此刻身中的剧毒息息相关!
这哪里是缓解痛苦的良药?这分明是催命的毒引!是足以将她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恐怖之物!
沈璃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下意识地想将银盒远远抛开,甚至想立刻毁掉!只要毁掉它,就没人知道她拥有过这该死的东西!
萧彻醒来后,即便记得梦魇,也无法对证!
然而,就在她指尖用力,几乎要将银盒捏碎的瞬间,目光触及了萧彻那张因剧毒和高热而扭曲痛苦的脸。
他依旧深陷在可怕的梦魇中,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破败的嘶鸣,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绝。
那紧抓着她手腕的力道,是无助,也是最后的求生本能。
毁掉“雪中春信”,就等于彻底断绝了他可能存在的、极其渺茫的一线生机!沈璃的手,僵在了半空。
“小姐?”赵嬷嬷担忧地看着沈璃骤然变得惨白的脸和僵硬的姿势,不明所以。
老秦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木屋内的空气,因为这无声的挣扎而凝滞得令人窒息。
沈璃的目光在萧彻痛苦的脸和自己手中的银盒之间反复逡巡。
救?还是不救?救他,就要暴露这盒可能带来滔天大祸的“雪中春信”!
不救,他必死无疑,而她之前所有的冒险和付出,以及可能从他身上获得的助力与庇护,都将化为泡影!
利弊的天平在疯狂摇摆,每一端都压着千钧重担。
最终,沈璃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冷酷的决绝!
她猛地将银盒重新塞回贴身锦囊,仿佛要将这个烫手山芋暂时封印。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
“嬷嬷,‘箱子’里…是不是还有一小瓶‘寒髓玉露’?”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一次开启“物资箱”时获得的极寒之物,通体冰蓝,触手生寒,标注为“解奇毒、镇邪火”,因其过于寒冽,她一直不敢轻易动用。
“有!”赵嬷嬷立刻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通体由冰蓝色寒玉雕琢而成的细颈小瓶。
瓶身一拿出,周围的空气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沈璃接过冰凉的玉瓶,拔开同样由寒玉制成的瓶塞。
一股极其清冽、仿佛来自万载冰窟深处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甚至让离得稍近的赵嬷嬷都打了个寒颤。
瓶中,只有一滴浓稠如膏、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液体。
这就是“寒髓玉露”!
沈璃的目光再次落到萧彻身上。
他体内的毒,显然霸道无比,连他这样强悍的体质都被折磨至此。
普通的解毒手段恐怕无效。“寒髓玉露”是孤注一掷的选择!
若有效,或许能暂时压制或清除部分剧毒;若无效或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时间犹豫了!
沈璃心一横,一手捏开萧彻的下颌,一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滴珍贵无比的“寒髓玉露”滴入他口中!
冰蓝色的玉露入口即化,瞬间消失无踪。
一秒…两秒…
木屋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紧紧盯着萧彻的反应。
突然!
萧彻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他原本滚烫如火炭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不正常的潮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冰裂纹路般的惨白!
一层细密的白霜,诡异地从他口鼻处、额角、脖颈迅速蔓延开来!
“呃…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仿佛被冰封住的嘶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蜷缩,如同被投入了极寒地狱!
那紧抓着沈璃手腕的手,瞬间变得冰冷刺骨,力道却大得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小姐!这…这是怎么回事?!”赵嬷嬷惊骇欲绝,以为那玉露是剧毒!
沈璃也脸色剧变,手腕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但她强忍着没有挣脱,另一只手迅速探向萧彻的颈侧脉搏!
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冷刺骨!
但那原本微弱混乱、被高热灼烧的脉搏,在经历最初的狂暴紊乱后,竟然奇迹般地…开始变得平稳!
虽然依旧虚弱,却如同被冰封的河流在冰面下重新找到了流淌的路径,带着一种沉凝的、缓慢复苏的力量!
有效!“寒髓玉露”真的有效!
它在以霸道无比的寒力,强行镇压驱散萧彻体内的剧毒和邪火!
“别慌!是在解毒!”
沈璃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如释重负的颤抖。
她看着萧彻身体表面的白霜渐渐停止蔓延,痉挛也慢慢平息下来,虽然依旧冰冷,但呼吸却从破风箱般的嘶鸣,逐渐转变为一种深长的、带着寒意的均匀吐纳。
紧抓着她手腕的冰冷手掌,力道也终于缓缓松开。
赵嬷嬷和老秦看着这诡异却又透着生机的变化,都长长松了口气。
沈璃轻轻抽回已经麻木冰冷的手腕,上面清晰地印着五道青紫色的指痕。
她顾不上疼痛,立刻再次检查萧彻的伤口。
惊喜地发现,那几处伤口边缘原本隐隐发黑的迹象,竟然真的淡化了许多!
尤其是左胸下那道最深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但流出的血液颜色已不再是暗沉发黑,而是接近正常的鲜红!
“寒髓玉露”不仅压制了高热,更在驱除他体内深入骨髓的剧毒!
萧彻彻底安静下来,如同陷入最深沉的冰封沉睡。
体温虽然依旧偏低,但已脱离了致命的危险区域。
呼吸平稳悠长,脸上的痛苦之色也消散了大半,只剩下失血过多的苍白和疲惫。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沈璃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一股强烈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揉着发麻刺痛的手腕,看着床上陷入“冰眠”的萧彻,眼神复杂难明。
“雪中春信”的阴影依旧笼罩在她心头。
这“寒髓玉露”解了他身上的毒,却解不了那盒香可能带来的麻烦。
等他醒来,该如何解释?
他是否会记得梦魇中的呓语?是否会怀疑她与北狄王庭有牵连?
“嬷嬷,老秦,”沈璃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轮流守着,等他体温开始回升,立刻叫醒我。
我…休息片刻。”她必须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以应对萧彻苏醒后可能出现的任何局面。
赵嬷嬷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苍白的脸,连忙点头:“小姐放心,老奴看着。”
沈璃靠在墙角,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然而,纷乱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涌来:北狄死士的追杀、萧彻的身份、粮道被断的危机、东海公可能的勾结、“雪中春信”的疑云…还有袖中锦囊里那盒如同定时炸弹般的银盒…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璃的意识即将沉入混沌边缘时——
“沙沙…沙沙…”
一种极其轻微、却不同于风雪声的摩擦声,如同毒蛇游过枯叶,极其突兀地钻进沈璃的耳中!
沈璃瞬间睁眼!眼中睡意全无,只剩下冰冷的警惕!
同一时间,守在门边的老秦也猛地挺直了身体,侧耳倾听,脸色变得极其凝重!
连打着瞌睡的赵嬷嬷也瞬间惊醒!
“沙沙…沙…沙…”
声音来自木屋的屋顶!而且…不止一处!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极其轻盈、极其谨慎地在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屋顶上移动!
不是野兽!野兽不会如此谨慎而有规律!是人!
沈璃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追兵!竟然还有追兵!
而且,这一次,他们来得如此悄无声息,如同暗夜中的鬼魅!
显然比之前的疤脸汉子更加精锐、更加难缠!
“熄灯!隐蔽!”沈璃压低声音,语速快如疾风!
赵嬷嬷反应极快,噗地一声吹熄了桌上唯一的油灯!
木屋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雪光,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三人迅速找到掩体,屏住呼吸。
沈璃悄无声息地滑到萧彻所在的床板旁,指尖再次捻住了袖中的毒针“见血封喉”,另一只手则按在了腰间暗藏的匕首上。
赵嬷嬷的软剑在黑暗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老秦紧握短匕,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死寂再次降临。屋外风雪的呜咽声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
“沙沙…沙…”屋顶的摩擦声停止了。
紧接着——
“笃…笃笃笃…”
几声极其轻微、富有节奏的叩击声,清晰地响起在木屋的墙壁上!
位置…正对着萧彻躺着的床板!
叩击声如同死亡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对方的目标明确无比!就是萧彻!
而且,他们显然知道萧彻就在屋内,甚至可能知道他的具***置!
沈璃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黑暗中,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紧紧盯着墙壁发出叩击声的方向,全身肌肉蓄势待发。
对方没有立刻破墙而入,而是在叩击…这是试探?还是某种信号?
突然,叩击声停了。
就在沈璃以为对方要采取下一步行动时,一个冰冷、沙哑、如同金属摩擦般毫无感情的声音,穿透了木屋的墙壁,清晰地传了进来,用的竟然是字正腔圆的中原官话:
“萧世子,交出‘狼符’。留你全尸。”
狼符?!
沈璃瞳孔骤然收缩!
她瞬间想起了萧彻腰间那块刻着狼头的玄铁腰牌!
那不仅仅是身份象征,难道…是能调动北境玄甲军的兵符?!
这些北狄人,不仅要萧彻的命,更要他掌控北境铁骑的命脉!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狭小的木屋。
沈璃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萧彻那冰冷身躯散发出的微弱气息,以及自己掌心因紧握毒针和匕首而渗出的冷汗。
屋顶上,至少有三个极其轻盈的呼吸声,如同毒蛇般锁定着下方。
墙壁外,那冰冷沙哑的声音如同附骨之蛆,带着必杀的寒意。
交出“狼符”?留全尸?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沈璃的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缓缓抬起手,对着黑暗中赵嬷嬷和老秦的方向,无声地打了一个“织锦阁”内部用于绝杀指令的特定手势——“斩草除根,不留活口”!
无声的杀意在黑暗中疯狂弥漫!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
沈璃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屋顶和屋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动静。
她知道,对方在等回应。而萧彻昏迷不醒,回应只能由她来给!
她该怎么做?是继续保持沉默,等待对方失去耐心主动进攻?还是…主动出击,打乱对方的节奏?
就在沈璃脑中念头飞转,准备发出下一步指令的瞬间——
“咳咳…”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寒意的咳嗽声,突兀地在沈璃身侧的床板上响起!
沈璃浑身一僵,猛地转头!
黑暗中,她看到一双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
是萧彻!
他醒了?!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窗外透进的微弱雪光映照下,如同寒潭深渊,虽然依旧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迷蒙,却已恢复了清明!
他显然听到了屋外的威胁,也感受到了屋内一触即发的杀机!
他的目光,穿过黑暗,精准地落在了近在咫尺的沈璃脸上。
那眼神中,没有惊讶,没有询问,只有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醒了!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刻醒了!
而屋外,那个冰冷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和浓重的杀意,再次响起:
“萧世子,三息之内,不交‘狼符’,鸡犬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