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女儿。你带弟弟出门好不好？”

　　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语气这么好过。

　　图南盯着窗台上枯败的花，吐出胸口的那口浊气。

　　发了会呆，她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就当是，报答她这6年的照顾吧，虽然所谓的母爱本就不是给她的。

　　“东东，姐姐偷偷带你去游乐园？”

　　“我要坐云霄飞车！爸妈都不让！”

　　当然不让……傻孩子。

　　图南维持着淡淡的笑容，不想你死的人都不会让……母亲难道还指望她带这孩子玩那些***的游戏？

　　这么多保镖又不是死人。

　　她眼神微冷。

　　坐上车，她问贴着弟弟坐的保镖，“药带了？”

　　“带了，重新拿了一份。”保镖目光纹丝不动，点头。

　　她无奈地摇摇头。

　　母亲这种小儿科的换药伎俩有什么用，这不就已经被发现了？

　　况且……万一弟弟的心脏真的出问题，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是不是又要准备把心脏贡献出来？

　　就像她10岁时，消失在研究院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个朋友那样？

　　但她低估了那个女人的疯狂。

　　电话响起，母亲疯狂的低语在她耳边呢喃。

　　“南南，麻烦你和他一起去死吧。”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顶着不属于你的那张脸了……”

　　图南的心仍然能被她的话刺痛。

　　司机疯狂长按喇叭，她蓦然抬眼。

　　那辆大卡车正以义无反顾的姿态，朝他们碾压过来。

　　充斥她整个视野的，是亮到刺耳的灯光……

　　***

　　图南从噩梦中惊醒。

　　悚然起身。

　　嘶，背上的伤口被扯动，衣服被冷汗浸湿，黏腻地贴在身上。

　　她被扯回现实。

　　对，上一个噩梦已经结束，下一个开始了。

　　她面无表情地想。

　　那个陌生的男人？那个买家？

　　她巡视四周。

　　这是一间光线昏暗的房间，很小。房内除了这张床外，只有一张满是沙土的斑驳木桌，上面丢着只灰扑扑的背包。

　　角落是卫生间，里面传来清晰的淋浴声。

　　水声渐歇，她立刻调整出忧虑脆弱的神情。

　　不多时，一股水汽随着推开的淋浴间门，扑到她脸上。

　　古铜色肌肤的男人出现在她眼前。

　　他腰上松松垮垮系着浴巾，腰线流畅，双腿强壮有力。

　　他壮硕的胸膛上凝着水珠，刚洗的棕色头发也萦绕着水汽，他正随意地擦着自己的……耳朵。

　　忽然，他脚步顿住，警惕的目光扫射过来，图南正怯生生抱着被子窝在床上，瑟缩。

　　他愣了一下，抓上衣服迅速退回浴室。

　　图南的视线掠过他的身后，没见到尾巴，她若有所思。

　　按她了解的，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有耳朵和尾巴，除了她自己没有。少数没有尾巴，比如这个男人。

　　交易船上那个女人说过，这说明他们太弱……或者太强。

　　男人再出现时，已经彻底穿好衣服。

　　可能是害羞了？图南的笑容略微上扬，但马上，她就迅速给自己套上伪装。

　　她熟练地用感激又不安的语调说话。

　　“谢谢你买下我……”她搓揉着被角，忧虑地垂着眼，“您要马上使用我么？可是我的背很痛……”

　　又强撑着咬唇，“能不能……”

　　“你先养伤。”

　　男人声音含在喉咙里，含含糊糊。

　　哦……他并没有拒绝呢，图南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但好歹能先养伤，也正好趁机摸清这个男人的底。

　　顺便看看这个系统……到底怎么回事，基因缺陷又是什么。

　　基因缺陷：实验育母的基因链完善度仅50%，寿命短暂，功能残缺。现存存活时间3年。每完善10%可延续3年。

　　在她的视野里，一行细小的白字出现。

　　存活时间剩余1090天，基因链完善度50%

　　她左右晃头，视野在变，那行字的位置纹丝不动。

　　系统？

　　图南在内心试图找到它的踪迹。

　　「填补基因缺陷还有什么方式？除了生育？」

　　系统不再出声。

　　图南只好自己拼凑有限的信息。

　　这个身体是老毕从中央育场采购的，却奇怪的孱弱，只能生育3胎就会报废？

　　这就和系统说的，她只能再活3年大体对上。

　　她自己也发现这身体底子差得不可思议，随便跑两步就喘不上气，和她以前那个健康的没有任何瑕疵的身体毫无相似之处。

　　她内心自嘲，那具身体应该已经在车祸中被毁得不成样子了吧。

　　前尘往事……想得再多，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眼前的一切才是她需要关注的。

　　目的不明的系统、奇怪的世界、不明背景的买家。

　　她总会弄明白这一切。

　　但不管怎样，能死而复生，都是一个奇迹，就算附加了条件。

　　等价交换才合理。

　　她能接受，没有任何代价的奇迹只会有更多的风险，她已经学会这些。

　　生孩子而已，为了活命，她可以。至于男人，或者叫……兽人？

　　这重要么，都是交易。

　　“我是图南，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这是你家么？”

　　“这是旅店。”

　　男人很快回答了她的第二个问题，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低沉的嗓音传来。

　　“他们叫我……离。”

　　图南微怔。

　　这里的他们是谁呢？

　　这个说法让“离”这个名字带着几分疏离与孤独的意味。

　　偷瞄了一眼他头上竖起的兽人耳朵。图南猜测这个名字也许关乎眼前的男人某些不堪过往？

　　既然如此，他或许更渴望无害的关怀和纯真的安慰吧。

　　想到这儿，图南垂下眼帘，刻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更加天真又依赖。

　　“我明白了，离大人。”图南拿出最符合身份的乖巧态度，轻轻点头，像刚进入猛兽地盘的小猫。

　　她小心翼翼解释，“我从来没离开过育场，许多事情都不懂…您千万别嫌我笨，我会努力学。”

　　离看到她抬眼偷觑自己的反应。

　　但她一接触到自己的视线就立刻害怕地缩成一团，但这育母还是努力强撑着，倔强的表态。

　　“我一定会乖乖听话…尽快为您生下孩子……”

　　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简直细若蚊吟。

　　而图南内心的想法却和表象完全相反。

　　既然要睡，总要能让她满意才行。这男人的强壮应该能让她很快怀上。

　　“你要不要去洗一下。”离催促她。

　　这么急？他想立刻开始？

　　“这酒店就住今晚。”他丢给图南一个东西，“给，药包。”

　　“贴上这个，防水。你最好今晚洗洗，我只付了一晚房费，没钱了。”

　　离冷着脸交代。

　　“您不是能……买我……”

　　图南双眼放大，有些震惊。

　　从拍卖时周围人的反应她能看出，六万卡鲁绝不是一笔小钱。

　　“只有那些。”离不愿意多说，结束了这个话题。“你不用管，饿不到你。”

　　图南差点没维持住笑容。

　　她做好出卖身体换取生存的打算，却没料到还可能要饿着肚子？

　　系统真的不能给她换个人么？

　　艰难的贴上药包，洗完澡，她并没有真的相信离的保证，仍然做好一切准备躺到他身边。

　　可离一整晚都真的只是在睡觉。

　　他呼吸清浅，一动不动，就好像图南本来就是房间的一件装饰。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好像只有她一人脑海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一夜平静得颇为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