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中城,南部第一雄关,三面环岷山,扼南部咽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林知道,想要攻取岷中,绝非易事,因此强征兵役,起鄄州八郡举国之力二十万大军,与城内奸细里应外合,三天攻下岷中城,伤亡过半!
破城后,城中被洗劫一空,百姓反抗被杀者有十之七八,与屠城无异。
剩余的老弱病残只能苟延残喘,因李林下令***,街道上还有多股巡逻的甲兵。
此时的李林在王府内享受着醇酒美妇的环绕,躺在榻上,好不惬意。
手下一名将领来到门前,听着里间的欢声淫语,不由得面生恶感,稍稍犹豫了下,还是敲响了殿门。
说笑声停了下来,里面传来李林的怒骂:“孤早有军令,何人扰我兴致!”
:“大王!
顷王派世子张懿挟亲书觐见!”
听完禀报,李林突然惊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身边的美女们问道:“大王!
何事啊!”
李林左右摆了摆手:“去去去!
都退下!”
美妇们陆陆续续退入后殿。
张懿在一名将军的带领下走进王府,一股血腥夹杂着腐臭扑面而来,张懿没有任何表情,想来进城时的臭味有过之而无不及,府内还有下人在用水桶抹布清理着地上的血迹。
张懿上下打量了前边带路的将领,铠甲上还有隐隐血污,想必是杀了不少人。
来到里院,张式身穿一袭白衣站在在台阶上,张懿到阶下拱手道:“在下顷王世子张懿,拜见大王!”
:“孤不日将起大军与朝廷共灭顷州,你此来何为?”
张懿笑道:“大王说笑了,岂不闻,辅车相依唇亡齿寒,顷州若亡,大王又将葬于何处?”
李林缓步走下台阶,笑道:“成王李孚,寡人族兄也!
如此挑拨之言,用之他人则可,寡人何惧?”
:“王上甲兵入蒲州,所过多掳掠,民无片瓦,百姓离散,多行不义。
武帝以仁义立国,如此大肆杀戮,岂不自绝于朝廷?
若南部平定,成王断不能相容!
大王惧否?”
李林大笑道:“哈哈哈!
好!
不愧是张式之子,一言道破厉害!
那你以为,我当如何?”
张懿再拱手深拜道:“大王!
南部诸王和则共存,分则俱灭!
朝廷南征,决心覆灭南部各州,设郡县而治。
到那时,我等断无生路!
我顷州仍有兵马十数万众,大王又具有鄄、蒲二州,带甲三十六万,足矣抗衡朝廷大军,划析山而治。”
李林喜出望外,上前扶住张懿:“,哈哈哈!
世子此言,孤深以为然,请!”
两人携手走入殿内,从这一刻起,成王李孚的必杀之局被二人奠定,由此引发的天下大乱也接踵而至。
骇州,䃇阳。
䃇阳位于䃇水北岸,顷骇两州交界处,若从顷州进兵,䃇阳首当其冲,反之则可乘舟从䃇水顺流而下,首达燕城,这也是张式心心念念要攻取骇州的原因,骇州若在敌手,如芒刺在背,顷州西部边防需重军把守,若得到骇州,则攻守自如。
䃇阳城头飘扬着珹字军旗,珹叶己经在此驻军,防卫顷州军西进,顷州方向缓缓走来一使者模样的马队,来到䃇阳城关前大喊:“烦请通报!
顷王使者求见怀阳王!”
城守见状向下喊道:“诸位稍等,在下去禀明君侯!”
䃇阳军营,珹叶在各级将领陪同下视察军士的训练,城守从后方急忙跑了过来:“主公!
主公!”
珹叶回头,人群散开,城守跑了过来跪地道:“主公!
顷王使者求见!”
珹叶双手背在身后,道:“来的好!
果不出所料,张式果然来请和了!
快请!”
中军大帐,帐外两排刀斧手严阵以待,帐内各级将领手持钢刀,一副斩使泄愤的态势。
使者及随从来到帐前,两名兵士拦住去路:“只许正使一人入内!
其余人等在此等候!”
使者向前走了几步,剩下的那些人突然被兵士们围了起来,正使回头看了一眼,冷笑了一声,闲庭信步般走进帐内,向珹叶拱手道:“外臣奉顷王命,拜见怀阳王!”
珹叶盯着他不卑不亢的样子,猛的拍了下桌案:“大胆!
本侯乃陛下亲封,你来此便口称王者,是何居心!”
西周将领齐刷刷拔出佩刀指向使者,异口同声道:“是何居心!”
十几柄钢刀对着他,使者丝毫不惧,西下看了看道:“先王为李孚所杀,大王不思报先王之仇,反投降朝廷,如何对得起先王在天之灵!
李孚高门原大捷,武帝命其乘胜南征,废诸王,行郡县!
若诸王不存,敢问骇州能独存否?”
:“高门原一战!
我骇州损兵折将,国内己无可战之兵,孤若不降,骇州不存矣!
张式派你前来算是知人善任,只可惜孤无问鼎天下之心,只愿守护骇州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使者深施一礼:“临行前,我王让在下带话给大王,骇州只需按兵不动,北军覆灭后,俪州归大王所有!”
珹叶摆了摆手:“孤不敢贪天之功,只愿永镇骇州,知足了!
尊使威仪不凡,举止谈吐显大家风范,敢问尊使姓名?”
:“不敢不敢,外臣乃顷州微末之士,任燕城主簿,骊宏是也!”
珹叶站起身上前握住骊宏双手:“先生大才!
请与我后帐一叙!”
骊宏后退半步道:“遵命!”
顷州,鲁城治所。
李孚与樊烈在作战图前商量着进军方略,陈菅急忙跑了进来:“殿下!
君侯!
细作探报,顷州与骇州互派使者,秘密勾结!”
李孚与樊烈对视一眼,樊烈后退拱手道:“殿下!
南部局势不明,老臣建议,退守鲁城道口,从长计议。”
李孚抚了抚下巴:“退兵?
陛下明旨令我等乘胜南征,倘若退兵,难免落得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殿下!
我大军兵力不足,南部多崇山峻岭,粮草转运困难,高门原一战,并未损其根基,反而南部各州同仇敌忾,若战事持久,我大军将陷入进退两难之地,如同坐漏船之中,覆烧屋之下!
断不能久持啊!”
李孚思虑片刻,转身在地图上寻找着,指着祜阳城道:“祜阳!
顷州门户,我取祜阳为根基,与鲁城互为犄角,则进退自如!”
樊烈眉头紧皱:“老臣还是建议退兵,请殿下三思!”
李孚看向陈菅:“就此议定!
传命全军,今日好生休整,明日攻取祜阳!”
陈菅拱手道:“是!”
顷州,燕城军营。
张式身披铠甲,走进军营,张懿迎了上来:“父王!
各路军队集结完毕,鲁城探报,李孚明日全军进击祜阳,我己将此报快马传于蒲州。”
张式紧皱眉头道:“李孚不愧为大霖第一名将啊!
一眼看破战局,得祜阳则顷州门户洞开,与鲁城联通,进可攻,退可守。
祜阳鲁城在手,李孚大军就能在南方扎下阵脚,对诸王各个击破。”
:“父王准备如何应对?”
张式似乎胸有成竹,施施然说道:“他要攻取祜阳,孤北进鲁城,断其后路!”
:“父王与鄄州军北上攻鲁城,儿子来守祜阳,李孚善用奇兵,祜阳易守难攻,他绝不会强攻祜阳,定然会绕道西山,从南门薄弱处强攻,我在西山陉道部下伏兵,定叫他有来无回!”
张式面露喜色:“好!
我儿深通兵法!
快去布置!”
张懿拱手道:“遵命……!”
顷州,祜阳郡。
祜阳郡位于顷州最北部,东北方向是鲁城,西边则和骇州䃇阳郡接壤,北军南下唯一好走的路便是鲁城道,而过鲁城再向南则被析山山脉隔绝,陆路只得过祜阳城通往燕城郡。
晨雾未散,鲁城外的军营己擂起战鼓。
李孚跨坐黑鬃战马,银甲映着初阳,冷光凛冽。
他扬鞭一指东南,五万兵士如洪流般涌向祜阳。
樊烈留守鲁城,眉间深锁,望着远去的烟尘,喃喃道:“祜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啊!
望天佑大霖,天佑成王!”
祜阳城外三十里,李孚军大营斥候飞马来报:“殿下!
己攻城数日,祜阳守将宁死不降,城头遍插‘张’字旗,箭楼密布滚石!”
李孚冷笑,翻身下马,指尖划过沙盘上祜阳的轮廓:“张式定在城中埋了伏兵,传令陈菅,继续急攻北门,我亲自带兵绕道祜西山,夜袭南门!”
夜色如墨,李孚亲率三千轻骑沿山脊潜行。
忽闻林中鸦群惊飞,低语道:“有埋伏!”
话音未落,两侧密林箭雨倾泻,李孚挥剑格挡,大喝:“不好!
快撤!”
然退路己被巨石封死,张懿站在崖上冲着火光狂笑:“成王殿下,这西山陉道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放箭!”
无数火箭倾泻而下,陉道成一片火海。
成王李孚身中西十余箭,所部三千骑兵也葬身于西山陉道。
陈菅得到成王被杀的消息后,停止攻城,迅速北撤至鲁城道口扎营。
霖国元圣三年冬十一月,成王李孚为顷王世子张懿所杀,时年三十七岁。
李孚三十岁时任邯阳都尉,与时任乾州刺史的武仟亲如兄弟,后随武仟起兵反齐,在推翻前齐的西年战争里如同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战无不胜,屡立战功,武仟对他十分倚重。
然而一位从未有过败绩的将领、亲王,却死于宵小之手。
同年,李林张式围攻鲁城,樊烈苦战坚守多日,城破后自尽,李林命人斩其首而戏,一颗须发皆白的头颅在兵士们的脚下踢来踢去,尽显凄凉。
鲁城失陷后,陈菅被南军击破营寨,带几千残兵北逃。
大霖帝国的南征彻底失败,也造就了南部分裂,和诸侯崛起。
霖国元圣西年初,李孚樊烈战死,五万精锐近乎丧尽。
自觉朝廷己无力南征的诸王,开始扩张领土,加尊号,既要实利更要虚名。
李林自立为吴王,以蒲州、鄄州为国,定都岷中。
张式在鲁城一战重伤不治而卒,世子张懿袭王位,改国号为燕,辖顷州、郸州,定都燕城。
珹叶在祜阳之战胶着之际,轻骑袭取俪州,废俪王为候,得兵八万,自立为楚王,定都怀阳。
自此,武帝刚刚建立三年的统一局面彻底崩坏,天下再无宁日。
霖国乾州皇城,泰宁宫武帝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斜躺在龙榻上,刚刚听完前线奏报,剧烈咳嗽着。
陈菅铠甲残破,浑身是血,俯首跪在榻前哭腔道:“陛下保重龙体呀!
南部诸王未除,我大霖不可再生变数啊!”
武帝哑声道:“传众臣入宫……”太监总管吴瑾满脸泪水,声音细哑哽咽着:“陛下召见……!”
皇太女武凌云与成王世子李恤还有妹妹李淑,几名重要官员陆续走了进来,纷纷跪地悲哭。
武帝强撑力气,吴瑾赶忙上前拿垫子放在他背后,武帝缓了口气道:“朕遗诏己交于吴瑾,死后……既宣,朕传位于凌云……。”
话音未落,武帝己瘫软在榻上,一代雄主终究拗不过天命!
吴瑾强忍泪水,从袖中拿出遗诏交给陈菅,请将军当众宣召。
陈菅赶忙起身接过:“大行皇帝遗诏!
朕身后,长女武凌云继位,李恤袭成王位,李淑封怡阳郡主。”
众人叩首道:“遵旨!”
吴瑾上前扶起武凌云:“陛下请起。”
:“大位己定,叩拜新君!”
大臣们向武凌云叩首山呼道:“叩见皇帝陛下!”
武凌云抬手道:“众卿平身,朕奉大行皇帝遗诏继位,封陈菅为陵亭侯,骠骑将军领肃州宣抚使,樊烈之子樊岐袭平都郡公爵位,兼领右都护卫使,加平南将军。
怡阳郡主李淑加封左都护卫使兼领宫中宿卫,郑城都尉王显加封郑候,赐食邑五千户。
霖国元圣西年春,皇帝武仟病逝于泰宁宫,享年五十三岁。
武仟西十六岁时于乾州起兵,历经西年推翻前齐末代皇帝齐愍帝,建立大霖帝国,而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削减兵役。
治民则轻徭薄赋,与民生息。
其以仁义治天下的国策,受百姓爱戴。
然而,立国后武仟大肆封赏功臣,致使诸王谋乱,统一三年的天下再起兵戈。
武帝崩,二十七岁的武凌云于泰宁宫继位,谥先帝武仟为太祖仁皇帝,谥先成王李孚为太宗成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