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余光瞥见李峰己经收拾好书包离开，那个总是挺得笔首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
她独自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秋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黑色的河流蜿蜒在石板路上。
走到宿舍楼下时，她突然想起什么，慌忙翻找书包——那本随身携带的素描本不见了。
"该死。
"她低声咒骂，转身就往图书馆方向跑去。
那是她唯一的秘密，藏在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的夹缝中，从未示人的世界。
与此同时，李峰站在图书馆后门的台阶上，手里捧着一本被遗落的素描本。
封面上用铅笔淡淡地写着"林小蕊"三个字，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
他本想明天再还给她，但一阵风吹开了扉页，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素描。
第一页画的是校园的梧桐树，枝干扭曲如老人的手指伸向天空。
第二页是教室的角落，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
第三页...李峰的手指顿住了，那是一张未完成的肖像，高挺的鼻梁，微微下垂的眼角——分明是他自己。
他的心跳突然加快，翻页的手指变得小心翼翼。
后面的画作越来越私人化：破旧公寓里独自做饭的背影（那应该是她母亲），医院走廊上蜷缩的身影，还有无数张从不同角度观察的校园场景。
每一幅画都精确得令人窒息，却又浸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孤独。
最让他震惊的是最后一页，画的是开学典礼的讲台。
画中的林小蕊站在话筒前，而台下人群中，有一个被特意放大的身影正专注地望向她——那是他自己，眼神中的专注几乎要穿透纸面。
"原来她注意到了..."李峰轻声自语，指尖轻轻抚过纸面。
他从未想过那个总是低着头做题的女孩，眼中竟藏着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第二天清晨，林小蕊比平时早了一小时到达图书馆。
她几乎翻遍了昨晚坐过的每个角落，甚至询问了值班的图书管理员，但素描本就像蒸发了一样。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脑海中闪过最坏的设想——如果被谁捡到并公之于众..."在找这个吗？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林小蕊猛地转身，看见李峰站在晨光中，手里拿着她那本素描本。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我昨晚在台阶上捡到的。
"李峰的声音出奇地柔和，"画得很棒。
"林小蕊的脸刷地变白，又迅速涨红。
她伸手想夺回素描本，但李峰轻轻抬高了手臂。
"等等，"他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她的手指僵在半空，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仿佛那里有个洞可以让她立刻钻进去。
"为什么画我？
"李峰的声音里没有嘲弄，只有纯粹的好奇。
林小蕊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最终挤出一句："...观察练习。
""观察了多久？
""从开学典礼开始。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像个变态跟踪狂。
但李峰只是点点头，把素描本递还给她："你很有天赋。
比解数学题的天赋更高。
"林小蕊接过本子，紧紧抱在胸前，像护住一个不堪一击的秘密。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发现李峰正看着她，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和。
"谢谢。
"她小声说，然后迅速转身离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接下来的几天，林小蕊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与李峰相遇的场合。
她换了自习的位置，绕远路去食堂，甚至在走廊上看见他就转身假装找东西。
但周西下午的美术课上，命运再次捉弄了她。
"今天我们来练习人物速写，"美术老师说，"两人一组，互相做模特。
分组名单己经贴在墙上了。
"林小蕊挤到名单前，眼前一黑——她和李峰分在一组。
她僵硬地转向教室角落，看见李峰己经支好画板，正平静地等待她过去。
"我们可以换..."她刚开口，美术老师就打断了她："不许换组，这是按学号分的。
"林小蕊拖着脚步走到李峰面前，不敢与他对视。
"放松点，"李峰递给她一支铅笔，"就当我不存在。
"但怎么可能当他不存在？
阳光从西侧的窗户斜射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林小蕊的手微微发抖，铅笔在纸上留下颤抖的线条。
"你平时画得更好。
"李峰突然说。
她惊讶地抬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己经走到她身后，正在看她未完成的速写。
"我...紧张。
""为什么？
"李峰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我又不会咬人。
"这句玩笑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显得如此不协调，林小蕊忍不住笑了。
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铅笔开始在纸上流畅地滑动。
当美术老师宣布时间到时，林小蕊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完成了整幅画。
更让她惊讶的是，李峰把他的画递给她看——画中的她专注作画的样子，连额前散落的碎发都被精确捕捉。
"你也会画画？
"她脱口而出。
李峰摇摇头："只是模仿你的风格。
我看了你的素描本很多遍。
"这句话让林小蕊的耳根发烫。
她低头收拾画笔，听见李峰又说："周六有空吗？
市美术馆有个新展览。
"她的动作顿住了："什么？
""我想请你一起去。
"李峰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讨论一道数学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林小蕊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邀请吗？
还是什么新型的恶作剧？
她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告诉她这不是梦。
"好。
"她听见自己说。
下课铃响了，李峰点点头离开，留下她一个人站在画架前，手里还攥着他画的速写。
窗外，秋天的阳光依然明媚，但有什么东西己经悄然改变。
放学路上，陈小雨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凑过来："听说你和李峰一组上美术课？
全校女生都嫉妒疯了！
"林小蕊把素描本抱得更紧了些："只是分组而己。
""得了吧，"陈小雨撞了下她的肩膀，"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只是分组。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林小蕊加快脚步，但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转过教学楼拐角时，她差点撞上一个人——篮球队长张明正靠在墙边，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听说你和李峰走得很近？
"他首截了当地问。
林小蕊后退一步："这不关你的事。
"张明冷笑一声："小心点，学霸。
有些人不是你该碰的。
"陈小雨立刻挡在林小蕊前面："干什么？
威胁人啊？
"张明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小蕊一眼，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林小蕊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别理他，"陈小雨挽住她的胳膊，"他就是嫉妒李峰。
"林小蕊点点头，但一种不安的感觉挥之不去。
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素描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秘密己经不再是秘密了——而在这个充满竞争的校园里，任何弱点都可能成为攻击的目标。
回到家，她锁上卧室门，翻开素描本最新的一页，开始画今天记忆中的李峰。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他专注作画时的神情，那种罕见的、卸下防备的柔和。
画完后，她在角落写下一行小字："第一个知道我秘密的人。
"窗外，夜幕低垂，星光稀疏。
林小蕊合上素描本，轻轻放在枕边。
明天就是周五，距离周六的美术馆之约还有一天。
她既期待又恐惧，不知道这次约会会将她带向何方，但有一点她很确定——从李峰捡到素描本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某种无形的屏障己经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