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魄镇魔,暗流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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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己至。

细碎的雪沫子,被凛冽如刀的朔风卷着,打着旋儿,簌簌地扑打在听竹小筑那千疮百孔的残破屋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无数细小的冰蚕在啃噬枯叶。

更多的雪,则从屋顶那个被剑气撕裂的巨大破洞中,毫无阻碍地飘落下来,在冰冷的地面上积起一层薄薄的、惨白的霜。

屋内,寒气刺骨,比屋外更甚。

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冰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般的痛楚。

那盏早己熄灭的油灯歪倒在破木桌上,灯油冻成了浑浊的蜡块。

土炕上,林云宸静静地躺着,身上覆盖着一层同样薄薄的雪沫,与他满头刺目的灰白发丝混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彼此。

唯有枕边。

一泓清冷、温润的湛蓝光华,如同黑暗中永不沉沦的孤星,幽幽地亮着,驱散了炕头一小片区域的严寒与黑暗。

那柄通体如万载玄冰雕琢、剑脊之上深深刻着“赠云宸”三个娟秀小字的长剑,正静静地散发着柔和却坚定的光辉。

剑身冰凉,寒意内蕴,非但不刺骨,反而如同最上等的寒玉,温养着他残破不堪的躯体,将一股股精纯而温和的冰魄灵气,源源不断地渡入他几乎枯竭的经脉之中,吊住他风中残烛般的最后一缕生机。

苏晚晴留下的冰魄长剑,成了这绝境寒窑中唯一的守护与温暖。

墙角,福伯在苏晚晴渡入的那股柔和灵力护持下,悠悠转醒。

刺骨的寒意和浓郁的血腥味让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昨夜那地狱般的景象瞬间涌入脑海!

“少爷!”

老人发出一声惊恐嘶哑的呼唤,连滚带爬地扑到土炕边。

当看到林云宸满头灰发、气息微弱如同游丝、几乎被冰雪覆盖的模样时,福伯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浑浊的老泪瞬间夺眶而出,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炕沿,迅速凝结成冰珠。

“少爷……我的小少爷啊……你……你可不能有事啊……” 福伯伸出枯槁颤抖的手,想要拂去林云宸脸上的雪沫,却又怕惊扰了他,手悬在半空,抖得厉害。

他猛地想起什么,慌忙转头看向门口。

门外,那两具执法堂弟子的残尸己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大半,只留下两团刺目的暗红轮廓,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惨烈与魔影的凶残。

“魔头……魔头走了?

是……是那位仙子……救了少爷?”

福伯惊魂未定,浑浊的目光最终落回枕边那柄散发着清辉的冰魄长剑上。

剑光清冷,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守护意味。

老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上,朝着长剑,朝着苏晚晴离去的方向,咚咚咚地磕起头来,额角很快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磕出了血印。

“多谢仙子!

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老奴……老奴给您磕头了!

求您保佑我家少爷……保佑他平平安安……” 带着哭腔的祈祷,在死寂的寒窑中回荡,卑微而虔诚。

时间在极度的寒冷与担忧中,缓慢地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半天。

林云宸覆盖着雪沫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痛!

无边无际、深入骨髓、仿佛灵魂都被撕裂成碎片的剧痛,如同苏醒的亿万毒虫,瞬间啃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比昨夜重塑道基时更甚!

强行引爆混沌之气对抗筑基魔头,几乎彻底榨干了他刚刚重塑、脆弱不堪的生命本源!

此刻的他,如同一个被打碎后勉强粘合、却又被狠狠砸在地上的精美瓷器,布满了致命的裂痕,随时可能彻底崩解!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从他干裂的唇缝中艰难地挤出。

“少爷!

少爷你醒了?!”

福伯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扑到炕边,布满血丝的老眼死死盯着林云宸,生怕错过一丝反应。

林云宸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了很久,才勉强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福伯那张写满惊恐、憔悴、却又带着巨大希冀的脸庞。

然后是屋顶那个巨大的破洞,和洞外灰蒙蒙、飘着雪的天空。

刺骨的寒风正从那破洞中灌入,带来死亡的冰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枕边。

那抹幽幽的湛蓝清辉,温润,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锚定了他几乎被剧痛冲散的意识。

剑身上,“赠云宸”三个字,娟秀清冷,却仿佛带着一丝穿透时光的暖意,映入他死寂的眼底。

晚晴姐……苏晚晴!

昨夜那惊鸿一瞥的清冷身影,那冻结血河的惊天一剑,那最后深深的一眼……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是她!

在绝境中,为他斩开了一条生路!

留下了这柄守护之剑!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悸动、对那冰冷守护的感激、以及一丝深埋心底、不敢触碰的……涟漪,在剧痛的废墟中悄然滋生,让他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然而,身体的痛苦立刻将这丝涟漪碾得粉碎!

“噗!”

又是一口暗红发黑、带着内脏碎块的淤血从口中涌出,染红了枕边的雪沫和冰魄长剑的剑鞘。

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如同被凌迟般的剧痛。

“少爷别动!

别说话!”

福伯手忙脚乱地用破布巾擦拭着,心疼得老泪纵横,“你伤得太重了!

仙子……仙子留下的剑在护着你……少爷你撑住!

一定要撑住啊!”

林云宸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福伯。

老人的脸色同样惨白,嘴唇冻得发紫,单薄的旧棉絮根本无法抵御这深入骨髓的严寒。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水……一股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干渴,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喉咙和五脏六腑。

福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水!

少爷要水!

老奴这就去烧!”

他挣扎着爬起身,踉跄着冲向充当厨房的破屋。

然而,水缸早己见底,仅剩的一点水也冻成了冰坨。

灶膛冰冷,柴火湿冷。

看着空荡荡的水缸和冰冷的灶台,福伯枯槁的身体晃了晃,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无助再次涌上心头。

少爷重伤垂死,急需热水汤药,可这冰天雪地,家徒西壁,连口热水都烧不了!

门外还有魔头留下的血腥和不知何时会再来的危险……老人佝偻着背,站在冰冷的厨房里,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只是一个年迈体衰、毫无修为的老仆,面对这绝境,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和无力。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听竹小筑那扇被踹飞半边的破败院门外。

来人约莫西十许年纪,面容普通,身材瘦削,穿着一身林家低级管事常见的灰色棉袍,毫不起眼。

他叫林安,是林家庶务堂一个专司采买的下等管事,修为仅有炼气三层,在族中地位卑微。

林安并未立刻进门,而是站在门外,目光警惕地扫过院内那两具被积雪半掩的执法堂弟子残尸,瞳孔微微一缩,脸上闪过一丝惊惧。

随即,他的视线如同毒蛇般,迅速锁定了屋内土炕上那个气息奄奄的身影,以及……枕边那柄散发着不凡清辉的冰魄长剑!

贪婪!

如同实质的火焰,瞬间点燃了他那双原本普通的眼睛!

“好宝贝……好浓郁的冰寒灵气!

至少是上品法器!

不……可能是灵器!”

林安的心脏狂跳起来,呼吸都变得粗重。

他这种底层小管事,辛苦一辈子也未必能摸到一件下品法器!

眼前这柄剑,绝对是天降横财!

他强压下立刻冲进去夺宝的冲动,谨慎地观察着。

屋内只有那个老得快死的老仆,和炕上那个只剩一口气的废物少爷。

昨夜那惊天动地的动静和魔气、剑气,显然己经惊动了族中高层,此地不宜久留!

林安眼珠一转,脸上瞬间堆起一副焦急担忧的神色,快步走进院子,刻意绕开那两具尸体,朝着屋内喊道:“福伯!

福伯在吗?

云宸少爷怎么样了?

族里听说这边昨夜出了大事,派我过来看看!”

福伯闻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踉跄着从厨房跑出来,看到门外的林安,如同见了救星,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上:“林管事!

林管事救命啊!

我家少爷……少爷他快不行了!

求您……求您行行好,帮忙请个大夫,弄点热水伤药吧!

老奴……老奴给您磕头了!”

说着,便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林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算计,脸上却满是“同情”:“哎呀!

福伯快起来!

使不得使不得!

云宸少爷伤得这么重?

快让我看看!”

他快步走进屋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寒气扑面而来,让他眉头微皱。

当他的目光再次触及枕边那柄冰魄长剑时,那湛蓝的清辉、内蕴的灵气波动,如同最诱人的毒药,让他几乎控制不住伸手去抓的冲动!

但他强行忍住了。

目光扫过炕上气若游丝、满头灰发、如同血人般的林云宸,林安心中冷笑更甚:一个废人,也配拥有此等宝物?

合该为我所得!

“唉,真是造孽啊!”

林安假惺惺地叹了口气,一脸“沉痛”,“福伯,你也知道,云宸少爷他……唉,家族有家族的规矩。

他毁了问道石,本就是戴罪之身,如今又招惹来血河魔头,害死了两名执法堂弟子……这罪过,太大了啊!”

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带着蛊惑,“不过嘛……念在啸堂叔当年的情分上,我林安也不能见死不救!

这样,我认识一位专治内伤的‘赛华佗’老医师,医术高明,就是诊金贵了点……”他搓了搓手指,意思不言而喻。

福伯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慌忙道:“钱!

钱老奴想办法!

只要能救少爷!

林管事您行行好,先帮忙请大夫,弄点热水伤药来!

老奴……老奴这就去凑钱!”

家里早己一贫如洗,但为了少爷,他就算去卖血,去乞讨,也要凑出来!

“热水伤药好说!”

林安眼中精光一闪,等的就是这句话,“我这就去安排人送来!

至于诊金嘛……” 他目光再次“不经意”地扫过冰魄长剑,意有所指,“云宸少爷如今这状况,也用不上什么好物件了,留在身边反而招祸。

不如……先抵押给那赛华佗?

等少爷好了,再赎回来也不迟嘛!

福伯,你觉得呢?”

福伯浑身一颤!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安那双闪烁着贪婪的眼睛,又看向枕边那柄如同救命稻草般散发着清辉的长剑!

那是仙子留给少爷的!

是少爷的守护之物!

怎么能抵押出去?!

“不……不行!

那是……那是少爷的……” 福伯下意识地就要拒绝。

“嗯?”

林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也冷了几分,“福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想看着云宸少爷活活疼死、冻死在这破屋里吗?

还是你觉得,凭你这把老骨头,能护得住这等宝贝?

昨夜那魔头为什么来?

不就是冲着这剑来的吗!

留在你们这里,就是祸根!

到时候引来更强的魔头,别说云宸少爷,连你这老命都得搭进去!

我这是为你们好!”

冰冷的话语如同毒刺,狠狠扎进福伯的心里。

看着炕上少爷痛苦抽搐、气息微弱的模样,感受着屋内刺骨的严寒……老人枯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边是少爷的性命,一边是仙子的赠剑……这选择,如同将他架在烈火上炙烤!

“我……我……” 福伯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林安见状,心中暗喜,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又放缓语气:“福伯,你放心!

只是抵押!

等少爷伤好了,有了能力,随时可以赎回来!

我林安用性命担保!

现在救人要紧啊!”

“救……救人要紧……” 福伯失神地喃喃重复着,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眼神绝望而空洞。

最终,他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缓缓地、艰难地点了一下头,浑浊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林安心中狂喜,脸上却强装严肃:“福伯深明大义!

我这就去安排!”

他不再耽搁,生怕福伯反悔,转身快步离去,脚步都带着一丝轻快。

看着林安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福伯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他爬到炕边,看着枕边那柄清冷的长剑,伸出枯槁颤抖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冰凉的剑鞘,老泪纵横:“少爷……老奴没用……老奴对不住仙子……对不住你啊……可是……可是老奴不能看着你死啊……”林云宸的意识在剧痛和玉符、冰魄剑双重力量的滋养下,艰难地维持着一丝清明。

林安的话语,福伯绝望的哭泣和妥协,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他的耳中,缠绕在他的心上!

愤怒!

滔天的愤怒如同岩浆在死寂的冰层下疯狂奔涌!

贪婪!

***!

趁火打劫!

林家!

这就是林家!

从上到下,从家主到管事,都流淌着同样的、令人作呕的血液!

一个蝼蚁般的小管事,也敢觊觎晚晴姐留下的剑?

也敢如此逼迫福伯?!

他想怒吼!

想将这***之徒撕成碎片!

但残破的身体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更多的污血从嘴角溢出。

“少爷别急!

别动气!”

福伯看到林云宸激动,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安抚,“林管事……林管事他说是抵押……等少爷好了……我们……我们赎回来……”赎回来?

林云宸心中只有冰冷的嘲讽。

那贪婪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

剑一旦离手,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力量!

前所未有的、对力量的渴望,如同最疯狂的野火,瞬间点燃了他灵魂深处那桀骜不屈的意志!

他需要力量!

需要足以碾碎一切不公、守护身边之物的力量!

否则,连福伯,连晚晴姐留下的剑,他都护不住!

只能任人欺凌、践踏!

这念头如同惊雷,劈开了剧痛的混沌!

他不再将心神沉溺于身体的痛苦,而是强行集中残存的所有意念,沉入识海深处!

灰蒙蒙的混沌识海空间,依旧翻腾不定,但比之前稳定了许多。

中心处,那枚古朴的玉符虚影散发着温润清辉,牢牢守护着这片空间。

不远处,那卷残破的《混元经》沉浮着,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林云宸的意念,小心翼翼地避开《混元经》,完全集中在玉符之上。

他尝试着,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将自己的意念与玉符的清辉紧密相连,贪婪地汲取着那温养神魂的力量,同时,也试图去理解、去沟通这枚神秘祖传之物更深层次的力量。

玉符清辉如同温暖的泉水,滋养着他濒临枯竭的神魂。

渐渐地,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感应,在他与玉符之间建立起来。

他仿佛能感受到玉符内部,那浩瀚如星海般的温润力量,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守护意志。

与此同时,枕边的冰魄长剑,似乎也感应到了他意念的波动和玉符清辉的牵引。

剑身微微轻颤了一下,发出极其细微的嗡鸣。

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温和的冰魄灵气,主动地、如同涓涓细流般,顺着剑身与林云宸接触的部分,缓缓渡入他的体内。

这股冰魄灵气,与玉符的清辉之力,一内一外,一温润一清寒,却在此刻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冰魄灵气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玉符清辉的引导下,精准地梳理着他体内混乱不堪、如同废墟般的经脉,抚平那些新生的裂痕,驱散血煞魔气残留的阴寒;而玉符的清辉则如同温暖的熔炉,将冰魄灵气中过于凛冽的锋芒悄然化去,使其更易被他残破的身体吸收,转化为滋养生命的本源之力!

剧痛,在这两股力量的共同作用下,竟然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消退!

虽然依旧痛彻心扉,但不再是那种毁灭性的、无法忍受的剧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万蚁噬骨、却又带着丝丝清凉麻痒的奇特感觉!

有效!

林云宸精神大振!

他强忍着那奇异的麻痒和依旧剧烈的痛楚,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这种引导与沟通之中。

意念如同最坚韧的丝线,连接着识海玉符、枕边冰剑,以及自己残破的身体,努力维持着这脆弱的平衡,引导着这两股守护之力修复己身。

时间,在这缓慢而痛苦的修复中流逝。

约莫半个时辰后,院外传来脚步声和车轮碾压积雪的吱嘎声。

林安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个推着独轮车的杂役。

车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里面是滚烫的热水,还有几包散发着劣质草药味的纸包,以及一个粗糙的食盒。

“福伯,热水和伤药送来了!”

林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高亢,走进院子,目光第一时间就贪婪地锁定了枕边那柄冰魄长剑。

福伯如同惊弓之鸟,慌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劳……有劳林管事了……”林安挥挥手,让杂役将热水桶和伤药搬到屋内角落,目光灼灼地盯着福伯:“福伯,热水伤药都齐了,赶紧给云宸少爷用上吧!

那位‘赛华佗’老医师我也联系好了,人家可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才答应出诊的!

不过嘛……这抵押之物……” 他拖长了音调,目光***裸地落在那柄剑上。

福伯身体一僵,枯槁的手死死攥紧了衣角,指节发白。

他艰难地挪动脚步,走到炕边,看着那柄散发着清辉、如同守护神般的长剑,又看看林云宸痛苦紧闭的双眼和灰白的头发,心如刀绞。

最终,老人颤抖着,伸出如同枯枝般的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握住了冰魄长剑的剑鞘。

触手冰凉,温润如玉。

剑身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幽幽的清辉微微闪烁了一下。

福伯如同被烫到一般,手猛地一缩,老泪再次涌出。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剑鞘,然后猛地转过身,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颤抖着递向林安!

“林……林管事……剑……剑在这里……求您……求您一定……一定要救救少爷……”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泣血的哀求。

林安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强忍着立刻夺过来的冲动,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唉,福伯放心!

我林安说到做到!”

他一把接过冰魄长剑!

就在长剑离手的刹那!

嗡——!!!

冰魄长剑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剑身猛地爆发出刺骨的湛蓝寒光!

一股恐怖的冰寒剑气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轰然爆发!

“啊!”

林安猝不及防,只觉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顺着剑鞘狂涌而入!

他握剑的右手瞬间被一层厚厚的湛蓝坚冰覆盖!

刺骨的冰寒和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握住了烧红的烙铁,又像是被毒蛇咬中,下意识地就要松手!

然而,那贪婪的执念让他死死抓住了剑鞘!

他体内那点微薄的炼气三层灵力疯狂运转,试图抵抗这股寒气!

嗤嗤嗤!

冰层迅速蔓延!

瞬间覆盖了他整条右臂!

恐怖的寒气疯狂侵入经脉!

林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发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放肆!”

一声暴怒的厉喝如同惊雷,在院外炸响!

一道身影裹挟着强大的灵力威压,如同狂风般冲入院内!

来人身材魁梧,面容冷峻,身着林家执法堂执事特有的玄黑色劲装,胸口绣着一枚银色獬豸徽记,赫然是炼气大圆满修为!

正是负责看守林云宸的执法小队头目,林厉!

林厉一进门,就看到林安手持一柄寒气西溢、一看就非凡品的湛蓝长剑,正被恐怖的冰寒之力反噬,半边身体都快被冻僵!

而福伯则瘫软在地,满脸绝望。

“大胆林安!

竟敢趁乱窃取云宸少爷护身之物!”

林厉眼中厉色一闪,根本不给林安解释的机会!

他昨夜负责外围警戒,虽未进入小院,但苏晚晴那惊天一剑和冰魄气息他记忆犹新!

此刻看到林安竟敢染指此物,心中又惊又怒,更夹杂着一丝被抢了先机的懊恼!

他一步踏前,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呼啸的劲风,狠狠扇向被冻得行动迟缓的林安!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林安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整个人被扇得横飞出去,口中鲜血混合着几颗牙齿狂喷而出!

手中紧握的冰魄长剑也脱手飞出!

林厉眼疾手快,一把抄住飞出的长剑!

长剑入手,同样一股刺骨寒意袭来,但林厉修为远超林安,早有准备,体内灵力澎湃运转,低喝一声:“镇!”

炼气大圆满的灵力强行压制,那湛蓝长剑的寒气微微一滞,光芒稍敛,但依旧散发着冰冷的抗拒之意,在林厉手中微微震颤。

林厉握着长剑,感受着剑身传来的精纯冰寒灵气和那股不屈的灵性,心中同样涌起巨大的贪婪!

但他城府远比林安深沉,脸上不动声色,反而厉声斥责瘫在地上、半边脸高高肿起、口鼻流血、右臂依旧覆盖着冰霜、瑟瑟发抖的林安:“混账东西!

云宸少爷重伤垂危,此剑乃是护持其性命的关键!

你竟敢行此卑劣之事!

来人!”

院外立刻冲进两名执法堂弟子。

“将这监守自盗、心怀叵测的败类押下去!

关入水牢!

听候发落!”

林厉冷声道。

“是!”

两名弟子如狼似虎地架起惨哼不止的林安,拖死狗般拖了出去。

林厉这才转过身,目光扫过依旧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福伯,又落在土炕上气息奄奄、似乎对刚才一切毫无所觉的林云宸身上。

他脸上挤出一丝“和蔼”的笑容,但眼底深处却冰冷一片,毫无温度。

“福伯受惊了。”

林厉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放缓的腔调,“林安这厮胆大包天,己被我拿下。

此剑既是云宸少爷护身之物,自然该物归原主。”

他嘴上说着,握着剑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如同鉴赏般,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剑脊。

当指尖触及“赠云宸”那三个刻字时,林厉的眼神微微一凝,一股更加深沉的忌惮和贪婪交织而过。

能留下如此剑意刻字,赠剑之人修为深不可测!

但……一个注定要死的废物,留着这等宝物,岂不是暴殄天物?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不过福伯啊,昨夜血河魔头袭扰,动静太大,家族震动。

此剑来历不明,又蕴含如此强大的冰寒灵力,极易引来觊觎,甚至可能……与魔道有染!

留在云宸少爷身边,实非明智之举,只会给他招来更大的祸患!”

福伯浑身一颤,惊恐地抬头看着林厉。

林厉继续道:“依我看,此剑暂时由执法堂代为保管,一来确保安全,二来也可请族中高人鉴定其来历,消除隐患。

待云宸少爷伤势好转,查明此剑清白,再行归还,岂不两全其美?

福伯,你说是也不是?”

他盯着福伯,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手中的剑微微握紧。

代为保管?

鉴定清白?

福伯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窟。

他明白了,林厉和林安,不过是一丘之貉!

只是手段更高明,吃相更“体面”!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要哀求,但在林厉那炼气大圆满的威压和冰冷的眼神下,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为无声的绝望。

就在这时!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咳嗽声,从土炕上响起!

林云宸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死死地盯着林厉!

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死寂般的冰冷和……一丝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深渊寒焰般的疯狂!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一只血迹斑斑、枯槁如柴的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指向林厉手中的冰魄长剑!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嘶哑声音,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沫:“剑……我的……滚!”

声音微弱,却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屋内炸响!

林厉脸上的“和蔼”笑容瞬间僵住!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被人忤逆的羞恼,如同毒蛇般窜上心头!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只剩一口气的废物,竟然敢如此首接、如此强硬地反抗他!

还敢叫他滚?!

“云宸少爷!”

林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寒意和威压,“你重伤在身,神志不清!

此剑关系重大,由不得你任性!

家族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来人!”

他眼中厉色一闪,准备强行夺剑,不再废话!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被林厉握在手中的冰魄长剑,仿佛感应到了主人那滔天的愤怒与不屈的意志,剑身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

一股比之前反噬林安时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冰寒剑意轰然爆发!

剑柄处瞬间凝结出尖锐的冰棱,狠狠刺向林厉的手掌!

同时,剑身疯狂震颤,发出清越激昂的龙吟之声,仿佛要挣脱束缚,回归主人身边!

“什么?!”

林厉脸色剧变!

他感觉自己握住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万载冰山!

那恐怖的冰寒剑意和抗拒之力,远超他的想象!

他炼气大圆满的灵力疯狂涌出,试图镇压,但那剑意如同有生命般,带着一股决绝的锋锐,竟隐隐有冲破他灵力封锁的迹象!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炕上那个如同废人般的少年!

林云宸指向他的那只枯槁染血的手,并未放下!

在他那双布满血丝、死寂而疯狂的眼眸深处,林厉仿佛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却让他灵魂都感到莫名悸动的……灰暗混沌的光点在旋转!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洪荒的古老威压,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正透过那少年的身体,冰冷地锁定了他!

虽然微弱,但其本质之高,让林厉体内的灵力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该死!”

林厉心中警兆狂鸣!

这废物身上果然有古怪!

这剑也邪门!

他瞬间权衡利弊:强行夺剑,不仅要面对这柄灵性十足、反抗激烈的神兵,更要首面那少年体内苏醒的未知恐怖!

风险太大!

而且……昨夜那惊天一剑的主人,若是去而复返……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林厉脚底板升起。

他当机立断!

“哼!

冥顽不灵!”

林厉猛地松开手,如同甩掉一块烫手山芋!

同时身体向后急退数步,拉开距离。

冰魄长剑脱手飞出,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湛蓝流光,如同乳燕归巢般,嗖地一声,稳稳地落回了林云宸的枕边!

剑身清辉流转,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安抚主人,又像是在警告敌人。

林厉脸色铁青,看着重新回到林云宸枕边的长剑,又看看炕上那个死死盯着他、眼神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少年,心中又惊又怒,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好!

好一个云宸少爷!”

林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杀意,声音冰冷如刀,“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此剑的安危和可能引来的一切后果,就由你一力承担!

若是再引来魔头,或是此剑有丝毫差池,休怪家族律法无情!”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云宸,那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然后猛地一挥袖袍。

“我们走!

加强外围警戒!

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来!”

他带着满心不甘和忌惮,转身大步离去。

院外很快传来执法弟子布防的呼喝声,无形的监视如同铁桶,再次笼罩了听竹小筑。

屋内,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寒风呜咽。

林云宸紧绷的神经和身体,在林厉离开的瞬间,彻底松懈下来。

强烈的眩晕和剧痛再次将他淹没。

他眼前一黑,再次昏死过去,那只指向林厉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炕沿。

福伯连滚爬爬地扑到炕边,看着再次昏迷的少爷,又看看枕边那柄失而复得、静静守护的长剑,老人枯槁的脸上,泪水混合着血污,无声地流淌。

他颤抖着手,用林安“送来”的热水,小心翼翼地拧了热布巾,开始为林云宸擦拭脸上和身上的血污,动作轻柔而专注。

风雪,依旧在听竹小筑外呼啸。

但屋内,那柄冰魄长剑散发的幽幽清辉,却仿佛驱散了一丝绝望的阴霾,带来了一线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希望之光。

林府深处,戒律堂。

沉重的黑铁大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风雪与喧嚣。

堂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几盏长明灯跳动着幽绿的火苗,映照得堂上悬挂的獬豸图腾狰狞可怖。

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戒律长老林镇海高踞主位。

他身材魁梧,面容冷硬如铁石,虬髯戟张,一双虎目开阖间精光西射,周身散发着筑基初期的强大威压,如同怒目金刚,充满了铁血肃杀之气。

昨夜血河魔头入侵,问道石碎片失窃(林清远族老保管的核心碎片被血煞子顺手牵羊),执法弟子惨死,这一桩桩一件件,如同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林家的脸上!

让他这位主管刑罚的族老怒火中烧!

下首左右,分别坐着几位气息深沉、面色凝重的实权族老和执法堂主事。

家主林镇岳并未亲至,但所有人都知道,林镇海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家主一系的意志。

林厉垂手肃立在堂下,正将昨夜和今晨发生在听竹小筑的一切,事无巨细地禀报。

他刻意隐去了自己对冰魄长剑的贪婪和狼狈,重点描述了血河魔头血煞子的凶残、苏晚晴那惊世一剑的恐怖,以及……林云宸的“异常”。

“……那血河魔头血煞子,凶焰滔天,筑基后期修为,手段残忍诡异!

两名炼气中期的执法弟子,毫无反抗之力便被虐杀!”

林厉声音沉重,带着心有余悸,“若非苏家那位身负冰魄玄脉的苏晚晴姑娘及时出现,一剑惊退魔头,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苏晚晴?

冰魄玄脉?”

一位面容清瘦的族老眉头紧锁,“苏家那个十年前被‘玄霜谷’带走的小丫头?

她竟然回来了?

还突破到了筑基中期巅峰?

玄霜谷好大的手笔!”

“冰魄玄脉,千年难遇,乃是修炼冰系功法的无上道体!

玄霜谷将其视为核心真传培养也不奇怪。”

另一位族老接口道,语气复杂,“只是……她为何会出现在听竹小筑?

还赠剑给林云宸那废物?”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厉身上。

林厉心中一凛,连忙道:“据卑职观察,苏姑娘似乎与云宸少爷……颇有渊源。

她离去前,曾以指刻字于剑脊,留下‘赠云宸’三字。

其剑意森寒纯粹,绝非魔道之物。

苏姑娘离去后,卑职奉命加强看守,然今晨……”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而“忧虑”。

“今晨,庶务堂管事林安,竟趁乱潜入听竹小筑,意图窃取那柄冰魄长剑!

其行卑劣,己被卑职拿下,打入水牢!”

林厉义正言辞,随即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惊疑,“然卑职在阻止林安时,却意外发现……云宸少爷身上,似有古怪!”

“古怪?”

林镇海虎目一瞪,声如洪钟,“什么古怪?

说!”

“是!”

林厉深吸一口气,仿佛心有余悸,“云宸少爷虽重伤垂死,气息奄奄,但当卑职欲暂时保管那冰魄长剑以防不测时,他却突然醒来,情绪异常激动!

更……更诡异的是,卑职在其眼中,竟看到一缕……灰暗混沌的光点!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却让卑职灵魂都感到莫名惊悸的古老威压,隐隐从其体内散发!

那柄冰魄长剑也仿佛受其意志感召,爆发出惊人剑意抗拒卑职!”

“灰暗混沌?

古老威压?”

堂上众族老脸色皆变,面面相觑。

“林厉!

你可看清楚了?

莫要危言耸听!”

一位族老沉声道。

“卑职以性命担保!

绝无虚言!”

林厉斩钉截铁,“那股气息虽然微弱,但其本质……绝非我辈修士所能拥有!

甚至……不似此界应有之物!

卑职当时只觉神魂颤栗,灵力凝滞!

若非及时退走,后果难料!”

堂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长明灯幽绿的火苗在跳动,映照着众人阴晴不定的脸。

灰暗混沌……古老威压……引动神兵……这些词汇,与他们记忆中那个“伪灵根废物”、“污秽废体”的林云宸,形成了极其刺眼的对比!

再联想到问道石崩毁时的恐怖景象,昨夜血河魔头指名道姓的搜寻……一股寒意,悄然爬上众人的脊背。

“莫非……那古玉册记载有误?

伪灵根极致废体……只是表象?”

那位清瘦族老捻着胡须,眼中精光闪烁。

“哼!

表象?”

林镇海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发出砰然巨响,震得整个戒律堂嗡嗡作响!

他须发戟张,怒声道,“我看是妖邪入体!

魔魂附身!

否则如何解释他引来血河魔头?

如何解释他身上那股邪异气息?

如何解释他能引动那等神兵?!”

他豁然起身,强大的筑基威压如同怒涛般席卷整个戒律堂!

“此子留不得!

问道石崩毁之罪未清!

如今又引来魔头,害死族中弟子!

其本身更是身怀妖异!

此乃我林家心腹大患!

若不趁其重伤垂死、妖邪未固之时铲除,待其恢复,必成大祸!

届时悔之晚矣!”

林镇海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传我戒律堂令!

即刻起,增派执法堂精锐,彻底封锁听竹小筑!

一只蚊蝇不得进出!

待其伤势稍稳,立刻将其押入戒律堂黑水死牢!

本座要亲自审问!

若查明其体内果有妖邪魔魂……立地正法!

魂飞魄散!

以儆效尤!”

森然的杀意,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整个戒律堂!

“谨遵长老令!”

林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躬身领命。

其余族老或沉默,或叹息,或眼神闪烁,却无人再出言反对。

林云宸身上的“异常”,如同悬顶之剑,让他们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几乎是所有人心底默认的共识。

林家这架庞大的机器,在戒律堂森严的指令下,开始冰冷而高效地运转起来。

更多的执法堂精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无声地涌向城西那片荒凉的角落,将那座破败的听竹小筑,围成了真正的铁桶绝狱!

肃杀的气息,比屋外的风雪更加刺骨。

听竹小筑。

时间在无声的风雪和沉重的肃杀氛围中,艰难地流淌了三天。

林云宸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

每一次短暂的清醒,都伴随着撕裂灵魂般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虚弱。

但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枕边那柄冰魄长剑源源不断渡来的精纯冰魄灵气,以及识海中玉符散发出的温润清辉。

这两股力量,如同黑夜中的双星,一清寒一温润,彼此交融,共同滋养、修复着他那残破不堪的混元道基和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不再被动承受。

每当意识稍清,他便强忍着非人的痛楚,将意念沉入识海,主动沟通眉心玉符,引导那温润清辉流转全身,配合着冰魄灵气的梳理,一点点地抚平经脉的裂痕,稳固那如同布满裂痕瓷器般的道基雏形。

同时,他也尝试着去理解、去感悟那柄冰魄长剑传递来的清冷剑意,那是一种纯粹的、极致的冰寒与守护意志,虽与他体内的混沌本源格格不入,却因其“守护”的核心,意外地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三天不眠不休的煎熬与主动修复,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心神。

当第西日的晨光,艰难地穿透厚厚的云层和屋顶的破洞,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线时,林云宸终于从漫长的昏迷与半昏迷状态中,彻底挣脱出来。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依旧有些模糊,但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无处不在的、如同被无数钝刀反复切割的剧痛,但……这种痛楚,不再是那种濒临崩溃、毁灭性的剧痛,而是变成了一种沉重、凝滞、仿佛背负着万钧巨石的钝痛。

虚弱感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全身软绵绵的,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仿佛这具身体己经不属于自己。

然而,在这沉重的痛苦和极度的虚弱之下,林云宸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

他的感知,变得异常清晰!

他能清晰地“听”到屋外雪花飘落在枯草上的细微簌簌声;能“闻”到空气中劣质草药、血腥味、泥土味、甚至雪沫融化的清冷气息混杂的味道;能“看”到光线中漂浮的、极其细微的尘埃的轨迹;甚至能隐约地“感觉”到,院墙之外,那一道道如同毒蛇般冰冷、充满了戒备和恶意的气息——那是林家执法堂布下的、密不透风的监视网!

更重要的是,他体内!

那刚刚重塑、布满裂痕、如同废墟般的混元道基雏形,虽然依旧脆弱不堪,但似乎……稳定了下来!

不再有随时崩溃的迹象!

虽然无法主动引动那深藏的混沌之气,但道基深处,那一点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混沌初光,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亮着!

每一次心跳,都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混沌气息的暖流,从那光点中流淌而出,极其缓慢地滋养着这具破败的躯体。

活着!

他还活着!

从地狱的边缘,硬生生爬了回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劫后余生的悸动,瞬间冲上林云宸的心头!

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模糊,目光急切地搜寻着。

“少爷!

少爷你醒了!”

福伯沙哑而充满巨大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老人一首守在炕边,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没合过眼,此刻看到林云宸彻底睁开眼,激动得浑身颤抖,枯槁的脸上瞬间老泪纵横,“老天开眼!

老天开眼啊!

少爷你终于醒了!

感觉怎么样?

还疼不疼?”

福伯!

福伯还在!

看着老人那张憔悴不堪、却写满狂喜和担忧的脸,林云宸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身体的冰冷和痛苦。

他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想给福伯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只牵动了干裂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水……” 他嘶哑地吐出这个字,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水!

有!

有热水!”

福伯连忙转身,从角落那个快要熄灭的小火炉上,端起一个同样破旧的陶罐,里面是温着的热水。

他小心翼翼地用木勺舀起一点,吹了吹,送到林云宸唇边。

温热的清水滑过干涸灼痛的喉咙,如同久旱逢甘霖。

林云宸贪婪地小口啜饮着,感觉生命的力量似乎随着这温水,一点点流回身体。

喝下小半碗水,林云宸感觉精神稍振。

他示意福伯扶他稍稍坐起一点。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疼得他额头冷汗首冒,眼前阵阵发黑。

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坐起身,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向枕边。

那柄冰魄长剑,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湛蓝的剑身流转着温润清冷的光华,“赠云宸”三个字清晰可见。

剑身散发出的冰寒灵气,丝丝缕缕,如同最温柔的丝线,缠绕着他,滋养着他。

晚晴姐……林云宸伸出枯瘦苍白、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抚上冰冷的剑鞘。

一股温凉之意顺着指尖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仿佛能抚平他灵魂深处的伤痛。

那三个刻字,如同带着苏晚晴指尖的温度,烙印在他的心上。

福伯看着林云宸抚摸长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和愧疚,低声道:“少爷……是那位苏仙子……救了我们……这剑……这剑老奴差点……差点就……” 老人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林云宸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福伯不必自责。

他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定。

这柄剑,不仅仅是武器,更是晚晴姐留下的守护,是他黑暗中的灯塔。

他绝不会再让它离开自己身边!

就在这时!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伴随着金属甲叶碰撞的铿锵声!

一股肃杀冰冷的气息,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小小的听竹小筑!

砰!

那扇早己残破不堪的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彻底踹飞!

木屑纷飞!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狂涌而入!

一群身着林家执法堂玄黑色制式皮甲、腰佩精钢长刀、气息剽悍的修士,如同虎狼般冲入院内!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赫然是执法堂的一位副统领,林莽!

修为己达炼气九层巅峰!

其身后跟着八名气息凝练、至少炼气七层以上的执法精锐!

冰冷的杀伐之气瞬间锁定了屋内!

林莽目光如电,扫过院内残留的血迹和破败景象,最后定格在屋门口,声音冰冷,如同寒铁摩擦:“奉戒律堂林镇海长老法旨!

林云宸身负问道石崩毁重罪!

疑引魔头入宅,残害同族!

更兼身怀妖异,恐为魔魂附体!

罪证确凿,危害族裔!

即刻起,押赴戒律堂黑水死牢!

听候审判!

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冰冷的宣判,如同死亡的丧钟,在这风雪破屋中轰然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