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孤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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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在梦中持续倾泻,冲刷着粘稠的黑暗和扭曲怪物的嘶吼。

雪凪遥猛地睁开眼,清晨微凉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切割着房间的昏暗。

枕边微湿,分不清是残留的冷汗,还是昨夜暴雨在记忆里留下的回响。

“遥,起来吃早餐了。”

穗清脆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带着晨间的活力,像一道温暖的阳光刺破梦魇的阴霾。

“好。”

他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

掀开薄被,身体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雨水浇透的冰冷,以及……将那件带着咖啡香气的米色外套裹上那个冰雕般少女肩膀时,指尖触碰到她湿透衣衫下细微颤抖的触感。

他甩甩头,试图将这画面连同那双冰封的蓝眸一同驱逐。

一见钟情?

荒谬。

他哪有资格拥有这种奢侈的情绪。

他只是……无法对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视而不见,就像当初无法对锁在门后的穗置之不理。

镜中的自己,水珠沿着肌理分明的胸膛滚落。

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掩不住那双悄然变为冰海之蓝的眼瞳——那个雨夜之后,窥见“真实”的烙印。

他凝视着镜中的蓝眸,恍惚间,那双雨中少女同样冰冷的蓝色瞳孔似乎重叠了上来,带着一种无声的质问。

他猛地关掉花洒,水声戛然而止,只余下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西月的风裹挟着最后的樱雪,卷过圣樱咲华学院宽阔的步道。

雪凪遥与穗并肩而行,亚麻色与墨黑的发丝在风中轻扬,精致的面容引来不少侧目。

首至初中部门口,穗才像只归巢的小鸟般雀跃着挥手告别。

看着她消失在楼道的背影,雪凪遥心底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

穗的光回来了,这就是他拼尽全力守护的意义。

一年C班。

邻座的位置依旧空悬。

清彦澈也请了半个月的假——这个消息让雪凪遥在心底无声地松了口气。

那个能轻易撕开世界伪装、带来“死域”警告的家伙不在,意味着他暂时不必担心自己那些更疯狂的秘密被窥探。

他只需要扮演好一个成绩优异、偶尔有些冷漠的普通高中生。

上午九点十分。

历史课。

窗外,樱吹雪如幻似梦。

雪凪遥单手撑着头,目光投向那片纷扬的粉雪,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昨夜公园长椅上那个被暴雨吞噬的白色身影。

她拿着伞回家了吗?

那件外套……能稍微驱散一点寒意吗?

她叫……什么名字?

这些念头如同藤蔓,在他试图专注的神经上悄然滋生。

“雪凪遥!”

讲台上,一身笔挺黑色制服裙、身姿高挑的年轻女教师声音陡然拔高,蕴含着被无视的愠怒,如同惊雷般在教室里炸响。

她手中的历史课本重重拍在讲台上,“嘭!”

的一声,粉笔灰簌簌落下。

雪凪遥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对上女教师锐利如刀的目光。

教室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风吹樱花的声音。

“老师,叫我名字不用这么大声,”他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听得见。”

女教师胸脯微微起伏,显然被这种轻慢的态度激怒了。

“雪凪同学,看来你对历史成绩相当有自信?

己经可以无视课堂,神游天外了?”

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

雪凪遥迎着她的视线,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波澜不惊:“还好吧,也就有把握拿满分而己。”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教室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笃定,也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

“很好!”

女教师怒极反笑,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我很期待下次小测你的表现。”

下课***适时响起,如同解围的号角。

她最后剜了雪凪遥一眼,像只骄傲的黑天鹅,抱起书本,利落地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未消的怒气消失在走廊尽头。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十点三十分。

数学课。

午休前的最后一节。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雪凪遥的眼皮。

昨夜被噩梦反复惊扰的后遗症猛烈袭来,那些在“死域”边缘窥见的、扭曲狰狞的怪物幻影,似乎还在视网膜上残留着粘稠的阴影。

窗外,几片零落的樱花被风卷着,轻轻拍打在他的发梢,带来一丝微凉的痒意,却无法驱散脑海中的混沌。

讲台上,秃顶的数学老师正沉浸在***论的世界里,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狂放地飞舞,留下龙飞凤舞的符号和公式。

他***澎湃的讲解声在雪凪遥听来,却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的表示方式主要有两种——”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

雪凪遥强迫自己集中涣散的精神,低下头,摊开笔记本。

手中的自动铅笔在洁白的纸页上缓缓移动:“列举法、描述……”笔尖划过,字迹工整。

“啪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

铅笔芯毫无预兆地断了。

黑色的铅粉在“述”字旁边晕开一小片污迹,像一滴不小心滴落的墨,又像昨夜雨水中少女苍白面容上沾染的泥泞。

他皱了皱眉,指尖按动笔尾的推进器。

断掉的铅芯顽固地卡在笔尖,纹丝不动。

一种莫名的烦躁悄然滋生。

他耐着性子从笔盒里抽出一根新的0.5mm铅芯,小心翼翼地穿过笔尖的金属箍,动作专注得仿佛在进行精密仪器的维修。

阳光透过窗户,在铅芯上折射出一点微弱的金属光泽。

终于,铅芯归位。

他重新落笔,将那个残缺的“法”字工整地补上。

当宣告午休的下课铃终于响起时,雪凪遥几乎是从一种半昏沉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大脑像是被过度使用的机器,发出嗡嗡的***。

他拿出穗精心准备的便当盒,打算找个地方加热。

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带着一种怯生生的气息,像只受惊的小鹿,穿过教室课桌间的空隙,停在了他的面前。

是七月樱。

雪凪遥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个总是坐在教室最角落、像一抹透明阴影般的女孩。

她有着一头柔顺的齐肩波波头,乌黑的发丝在午后的光线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刘海乖巧地遮住眉毛,露出一双明媚如雪的大眼睛。

此刻,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眸里却盛满了不安,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泄露着内心的恐惧。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五官小巧而精致,***的嘴唇紧紧抿着,嘴角努力维持着一点向上的弧度,却显得无比勉强。

这样一个本该引人注目的女孩,却因为那份深入骨髓的孤僻和畏缩,成了学院里最容易被忽视,也最容易……被欺凌的对象。

她低着头,不敢看雪凪遥的眼睛,只是颤抖着伸出一只手。

纤细的指尖捏着一封粉色的信笺,信封上印着俗气的桃心图案,还署着一个名字:高崎茜。

雪凪遥的目光扫过那个名字,瞬间了然于心。

高崎茜,学院里“赫赫有名”的交际花,棒球部的经理,更是棒球部部长公开的“所有物”。

他眼角的余光瞥向教室门口,果然,几个打扮时髦、脸上挂着看好戏神情的女生正挤在那里偷瞄,其中就有高崎茜那张带着恶意笑容的脸。

“还…还请雪凪同学收下…不然我就…”七月樱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像一片在风中即将凋零的樱花。

雪凪遥心底叹了口气。

这种无聊的把戏。

他没等七月樱说完后面可能被胁迫的话语,便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封承载着恶意的信。

他甚至懒得看一眼,随手就塞进了课桌抽屉的最深处,动作随意得像在丢弃一张废纸。

七月樱仿佛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紧绷的身体瞬间泄了气,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她像得到了赦免令,转身就要逃向门口那群等着“验收成果”的女生。

雪凪遥以为这场闹剧到此为止了。

七月樱完成了被强加的“任务”,高崎茜她们的目的羞辱七月樱并戏弄她也达到了。

他拿起便当盒,准备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教室。

然而——“啪!”

一声清脆、响亮到刺耳的巴掌声,如同惊雷般在教室门口炸开!

时间仿佛凝固了。

雪凪遥猛地转头。

只见七月樱踉跄着后退一步,捂着瞬间红肿起来的左脸颊,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从那双写满惊愕与痛苦的大眼睛里滚落。

她像是被打懵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趾高气扬的高崎茜。

高崎茜甩了甩打人的右手,脸上带着刻薄的讥笑,声音尖锐得能刺破耳膜:“啧,动作这么慢,磨磨蹭蹭的,是觉得替本小姐跑腿委屈你了?

还是说……”她上前一步,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戳到七月樱的鼻尖,“你这张楚楚可怜的脸,真以为自己能勾引到雪凪君?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一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刻薄的言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七月樱。

她周围的几个女生也发出刺耳的哄笑,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快意。

七月樱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捂着脸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羞辱、疼痛、恐惧……所有情绪在她苍白的脸上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流淌,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教室里剩余的零星几个同学,有的面露不忍,迅速低下头装作没看见;有的则带着事不关己的冷漠,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还有的,眼中甚至闪过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雪凪遥站在原地,手中的便当盒变得异常沉重。

他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昨夜暴雨中那双冰封绝望的蓝眸,此刻似乎与眼前七月樱泪眼婆娑、写满屈辱的眸子重叠在了一起。

一种冰冷而暴戾的情绪,如同沉睡的火山岩浆,在他平静的躯壳下轰然翻涌。

指关节因为用力攥紧便当盒而微微发白。

高崎茜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准备带着她的“姐妹”们扬长而去。

就在这时——“站住。”

一个平静得近乎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冰锥落地般清晰,瞬间刺破了门口的哄笑和喧哗。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

高崎茜和她的小团体愕然回头。

只见雪凪遥不知何时己经放下了便当盒。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教室门口。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他冰蓝色眼眸深处那一片翻涌的、令人心悸的寒潮。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暴风雨前凝固的海面,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低气压,却让门口那几个前一秒还趾高气扬的女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掠过一丝惊疑不定的慌乱。

他停在高崎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涂脂抹粉的脸,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向她道歉。”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冻结。

而此刻,在教学楼外,漫天纷飞的樱花雨中,一个穿着圣樱咲华学院高中部制服的纤细身影,正静静地伫立在一年C班教室窗外的樱花树下。

她有着一头湿漉漉后重新变得柔顺的黑色长发,和一双仿佛凝结了永恒冰原的蓝眸。

雪源鹤屿的目光,穿透玻璃窗和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个挡在哭泣女孩身前、与嚣张的霸凌者对峙的冰蓝色身影上。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带着咖啡香气的蓝色方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