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染缓缓说道,“你所说的‘声音’,并非一件具体的物品。
它更像是一种能力,一种状态。”
苏晚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仿佛被冷水浇灭。
“所以……所以您也无能为力,是吗?”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失落。
“不过,”林静染话锋一转,“任何能力的失去,有时也与某种‘介质’的失落有关。
你有没有什么物品,是你认为与你曾经的声音紧密相连,或者在你声音状态最好的时候,一首陪伴着你的?”
苏晚闻言,精神微微一振。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吉他盒,手指在冰冷的金属搭扣上摩挲着。
“有……”她轻声说,然后打开了吉他盒。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原木色的民谣吉他。
吉他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琴身上有一些细小的划痕,琴弦也并非崭新,但整体保养得还算不错。
然而,吸引林静染目光的,并非这把吉他本身,而是放在琴头旁边的一个小小的、几乎被忽略的物件。
那是一枚造型奇特的拨片。
它不是常见的塑料或赛璐珞材质,而像是由某种深色的木头打磨而成,表面呈现出一种天然的、不规则的纹理。
拨片的尖端,似乎比普通的拨片要更薄、更锐利一些。
“这是……‘初啼’。”
苏晚拿起那枚拨片,眼神复杂,“这是我第一次在街头演唱时,一位路过的老爷爷送给我的。
他说,这是用一种会唱歌的木头做的,能让琴声和歌声都变得更有灵性。”
她苦笑了一下:“我当时只当是个有趣的说法。
但这枚拨片,确实很特别。
用它弹奏的时候,我总感觉自己的声音也格外清亮。
自我嗓子出问题后,我就再也没用它弹唱过了。
因为……我怕听到它弹出美妙的音符,而我的声音却无法与之匹配。”
林静染伸出手:“能让我看看吗?”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枚名为“初啼”的拨片递了过去。
拨片入手,有一种微凉而温润的质感。
林静染闭上眼睛,指尖轻轻拂过拨片表面那些细密的纹理。
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很多声音。
有清澈的吉他弦音,有少女空灵婉转的歌唱,有街头的喧嚣,有路人的赞叹与掌声……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充满了活力与梦想。
然后,那些声音渐渐变得微弱,被一阵阵压抑的咳嗽声和嘶哑的叹息所取代。
最后,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沉默,以及拨片本身发出的一种微弱的、带着悲伤的嗡鸣。
林静染睁开眼睛,目光深邃。
“这枚拨片,的确与你曾经的声音有着很深的共鸣。”
她看着苏晚,缓缓说道,“它在为你失去的声音而悲伤。
或许,我们可以从它开始。”
苏晚的眼中,重新闪烁起一丝微弱的光芒,像是在漆黑的隧道尽头,看到了一点星火。
“您……您的意思是?”
林静染将拨片放回苏晚手中:“你失去的,不仅仅是生理上的发声能力,可能还有与音乐最初的那份‘连接’。
这枚‘初啼’,或许能成为我们找回那份连接的钥匙。”
窗外,夜色更浓。
无名巷的灯笼,静静地照亮着“归处”的门楣,也照亮了苏晚那张重新燃起希望的年轻脸庞。
新的委托,似乎比寻找一枚长命锁要复杂得多。
声音的失落与回归,又将牵扯出怎样的故事?
林静染知道,这又将是一段不平凡的追寻。
夜色在无名巷中沉淀,雨后的空气带着一丝微凉的湿润,也涤荡了几分都市的浮躁。
店内,那盏孤灯的光晕柔和地铺洒在林静染和苏晚的身上。
苏晚紧紧攥着那枚名为“初啼”的木质拨片,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它温润而奇异的纹理。
林静染的话,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漾起了层层涟漪。
“这枚‘初啼’,”林静染的声音清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它的材质特殊,对声音和情感的感知远超寻常木料。
它不仅仅是你弹奏的工具,更像是你过往歌声的共鸣器,储存了你声音最巅峰时的灵性和喜悦。”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晚那双因期待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你失去的,或许不单是声带的物理机能,更是你与音乐之间那份纯粹的、发自内心的连接。
当那份连接因为焦虑、失落和自我怀疑而蒙上尘埃,‘初啼’也就随之沉寂了。”
苏晚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但肩膀微微的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波动。
林静染的话,精准地刺中了她最深处的痛。
自从嗓子出问题后,她对音乐的爱恋便掺杂了太多的恐惧和不甘,每一次拿起吉他,都像是在提醒自己失去了什么。
“那我……我该怎么做?”
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迷茫,“我试过很多次,想要找回以前的感觉,但每次开口,都只有干涩和嘶哑……”“因为你太急于‘找回’,而不是‘感受’。”
林静染平静地指出,“你试图复制过去的辉煌,却忽略了此刻内心的声音。
‘初啼’需要的,不是完美的技巧,而是真挚的情感,哪怕那情感是微弱的,是带着伤痛的。”
她从博古架上取下一个小巧的、未经任何雕琢的素面陶碗,又从柜台下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小撮干枯的浅紫色花瓣,放入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