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穷鬼下山
她小心翼翼地挪开手掌，晨光透过古柏的枝叶，在那枚"通宝"铜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又是字朝上..."她哀嚎一声，整个人瘫坐在台阶上，道袍下摆沾满了清晨的露水也浑然不觉，"这都第七卦了！
老天爷是不是在耍我？
""耍你？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就你这点道行，连被耍的资格都没有。
"云清浅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她故意把铜钱弹得更高，在它即将落地的瞬间猛地转身："师叔！
借我...""嘭！
"话没说完，她的额头就结结实实撞在了一柄竹扫帚上。
瘸腿老道单脚撑着扫帚，另一只空荡荡的裤管随风轻晃。
他眯着那双浑浊的老眼，嘴角的皱纹里藏着促狭的笑意："大清早就想碰瓷？
门儿都没有。
""我这不是着急嘛！
"云清浅揉着发红的额头，突然灵机一动，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您看，我特意给您留了半个馒头..."老道用扫帚尖挑开油纸，露出里面发硬的馒头渣："呵，昨儿斋堂扔的吧？
""哪能啊！
"云清浅眼睛都不眨，"这可是我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说着肚子就"咕"地叫了一声，她赶紧按住不争气的胃，讪笑道："那个...借我三钱银子就行...""三钱？
"老道突然弯腰，吓得云清浅往后一仰。
只见他从鞋底抠出三枚铜钱，在她眼前晃了晃："要这个三钱？
"云清浅捏着鼻子往后躲："师叔您这就不讲理了，藏在鞋底的铜钱能算卦吗？
""怎么不能？
"老道把铜钱往道袍上蹭了蹭，"当年你师父就是用这招试出你命格的。
"云清浅顿时来了精神，一个骨碌爬起来："真的？
快说说！
"老道却不接话，转身往殿里走。
云清浅连忙追上去，像条小尾巴似的在他身后打转："师叔~好师叔~您就告诉我嘛~""吵死了。
"老道突然驻足，云清浅差点撞上他的后背，"想知道？
自己问你师父去。
"云清浅顿时蔫了，揪着道袍上磨破的线头嘟囔："师父他老人家三个月没理我了...""那是因为你把他的紫毫笔当了！
"老道气得胡子首翘，"那可是龙虎山张天师送的！
""我那不是饿急眼了嘛..."云清浅缩了缩脖子，突然眼睛一亮，"等等！
您怎么知道的？
莫非是您...""咳咳！
"殿内传来一声轻咳。
云清浅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小鸡，整个人都僵住了。
老道幸灾乐祸地往旁边让了让，露出殿内正在打坐的玄尘子。
晨光斜斜地照进大殿，落在师父雪白的道袍上。
他面前的三炷香己经燃到尽头，香灰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云清浅咽了咽口水，突然发现师父的案几上摆着一个熟悉的锦盒——正是她当掉的紫毫笔的盒子！
"师、师父..."她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玄尘子缓缓睁眼，那双古井般的眸子看得云清浅心里发毛。
就在她以为要挨罚时，师父却突然开口："你的命盘，我重新推演过了。
"云清浅一愣："啊？
""天干无财，地支藏煞。
"师父的声音像山涧的冰水，"要改命，需三千功德。
""三千？！
"云清浅差点跳起来，"那得攒到...""下山去吧。
"师父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带着《玄元秘册》。
"云清浅接过册子，突然觉得手心一沉。
这不是普通的书，而是师门至宝！
她猛地抬头，却见师父己经闭上眼睛，仿佛刚才的话只是幻觉。
"还愣着干什么？
"老道用扫帚戳了戳她，"赶紧收拾包袱滚蛋。
"云清浅抱着秘册，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师父...我...""活着回来。
"这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重地砸在云清浅心上。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得说不出话。
老道把三枚铜钱塞进她手里："记住，卦不走空，法不逆天。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鞋底的钱最灵验，别弄丢了。
"云清浅低头看着掌心的铜钱——其中一枚还沾着可疑的黑色污渍。
她突然"噗嗤"笑出声，眼泪却砸在了铜钱上。
"师叔..."她胡乱抹了把脸，"您鞋该洗了。
"老道作势要打，她却己经蹦跳着跑出大殿。
山风卷起她破旧的道袍，像面猎猎作响的旗。
跑到山门时，她突然转身，对着大殿方向深深一揖。
起身时，她摸到怀里有个硬物。
掏出来一看，竟是半个还带着体温的馒头。
"这老家伙..."云清浅笑着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嘀咕，"明明藏了两个..."山雾渐散，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三枚铜钱在腰间叮当作响，仿佛在唱一首欢快的送别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