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苏家宅院门口就跟搬家现场似的,热闹非凡。
苏正德顶着一对熊猫眼,显然是没睡好,指挥着几个家丁吭哧吭哧地往一辆看着就结实的宽大马车里塞东西。
那架势,恨不得把整个苏家库房都搬空。
“慢点慢点!那坛子老参酒!轻拿轻放!给我儿子补身子骨的!”
“那几套新做的锦袍!都放最上面!别压皱了!州城不比咱这小地方,得穿得体面!”
“还有那盒子点心!秀灵一大早起来现做的!放稳当了!”
“银子!银子放哪了?王管事!把那个紫檀木匣子给我!里面是银票和碎金子!贴身!贴身放好!”
苏横就站在旁边,看着自家老爹像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那唠叨劲儿堪比五百只鸭子开会。
“横儿啊,到了州城,第一时间给爹报平安!听见没?鸽子爹都给你备好了!三天,最迟三天就得有信儿!”
“到了六扇门,见了赵伯伯,要恭敬!礼数要周全!爹的信你揣好了,可别丢了!”
“州城人多眼杂,夜里别瞎逛!那地方邪乎人可不少!钱不露白!该怂就怂,别逞强!记住爹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苏家的香火可就指望你了,爹这把老骨头…咳咳…” 老调重弹的“绝后”警告又来了。
苏横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只能嗯嗯啊啊地应着:
“知道了爹,放心,命要紧,该低头时就低头,我懂!”
心里却嘀咕:低头?不存在的!老子现在就是人形凶兽,谁让老子低头,老子让他入土!
旁边的丫鬟秀灵,眼睛红得像兔子,手里绞着帕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其他几个平时伺候的丫鬟小厮,也都是一副送自家少爷上刑场的悲戚表情,气氛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苏横心里有点发毛,还有点不自在。
他穿过来才多久?大部分时间都在跟邪祟道士玩命,跟便宜老爹和这些下人的感情…说实话,真没培养起来多少。
但看着苏正德鬓角的白发和秀灵哭红的眼睛,心里还是有点发酸。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周围的下人抱了抱拳,声音洪亮:
“诸位!我苏横走了!这些日子,承蒙大家照顾!我爹,就拜托各位多费心了!苏横在此谢过!” 说完,郑重地一揖。
苏正德看着儿子挺拔的身姿,眼中复杂情绪翻涌。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总要飞走的。他明白,只是这心里头,跟被挖走一块肉似的,空落落的难受。
“行了行了…” 苏正德声音有些哽咽,强忍着,挥挥手,“去吧…路上小心…”
苏横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
眼眶有点发热,他赶紧眨了眨眼,把那股酸涩压下去。一把抄起靠在马车边的陨铁黑刀,那沉甸甸的触感让他心里踏实不少。
他一步跨上马车,厚重的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那些担忧不舍的目光。
“驾——!”
车夫一扬鞭子,清脆的鞭响划破清晨的宁静。健马嘶鸣,车轮滚动,载着苏横和满车的“父爱如山”,缓缓驶离了苏家大宅。
苏正德一直站在门口,像个望夫石,直到那辆马车彻底消失在街道尽头,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见了,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背着手,佝偻着腰,慢慢踱回府里,背影显得格外萧索。
乐阳城外,天地豁然开朗。
一条宽阔得能并排跑三辆马车的黄土官道,如同一条巨龙,蜿蜒着伸向望不到尽头的远方。
道路两旁是广袤无垠的田野,刚下过小雨,泥土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官道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满载货物的商队车马辚辚,插着镖旗的镖师队伍神情警惕,背着刀剑的武者行色匆匆,还有拖家带口、推着独轮车的平民百姓。各色人等,风尘仆仆,共同构成了一幅乱世行路图。
苏横所在的车队规模不小,足有几十号人,十几辆大车,走得不算快。
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单调的吱呀声,马脖子上的铜铃叮当作响,混合着车把式的吆喝,成了旅途的背景音。
苏横盘膝坐在宽大的车厢里,闭目凝神。体内,枯荣魔种缓缓运转。
暗青色的魔气如同温顺的溪流,在拓宽坚韧的经脉中潺潺流淌。
不同于战斗时的狂暴,此刻的魔气带着一种深沉的生命力,一遍遍冲刷、浸润着他的筋骨皮膜。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丝魔气运转过后,都似乎有极其微小的部分,如同水渗入海绵般,悄然融入自己的血肉骨骼深处。
皮肤变得更加坚韧,肌肉纤维更加致密,骨骼深处传来一种沉甸甸的坚实感。
连带着他原本就因百兽魔形而拔高的身量,似乎又凝实了几分,***时都隐隐有种迫人的气势。
他估摸着自己现在正常状态,身高也得接近两米了。
“这枯荣魔种…平时运转居然还能淬炼肉身?魔气都藏进血肉里了?” 苏横心中微动,“有点意思…看来这功法潜力比想象中还大。”
几天枯燥的旅途一晃而过。
一路上风平浪静,连个剪径的小毛贼都没遇到。
苏横除了修炼枯荣魔种,就是熟悉新得的陨铁黑刀。
五十斤的分量在他手里舞动起来,刚开始还有点滞涩,现在已是如臂使指,沉重的刀身带起的破风声呜呜作响,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啧,太平淡了…” 苏横有点无聊地掀开车帘,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风景,“也不知道州城六扇门那边,有没有‘业务’…没诡异邪祟杀,老子的魔能怎么涨?”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打怪升级”的念头。
又过了五天,地势开始变化。
平原渐渐被起伏的山峦取代。
官道在山谷间蜿蜒,两侧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古木参天,遮天蔽日。
清晨时分,薄雾如同轻纱在林间流淌,树叶上的露珠折射着朝阳的光芒,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车队在晨雾中缓缓前行,铃铛声在山谷间回荡。
突然!
“啊——!!!”
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破了清晨的宁静!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刀剑出鞘的铿锵声!
“有劫匪!!”
“防御!快防御!!”
“保护车驾!!”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如同毒蜂群,从两侧密林中暴射而出!
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钉在车厢木板、货物包裹上,发出“哆哆哆”的闷响!
一支力道十足的箭矢更是“噗嗤”一声穿透了苏横马车的窗棂纸,直射他的面门!
苏横眼皮都没抬,随手一抓,那支带着尾羽的箭杆就被他稳稳攥在掌心。五指微微用力,“咔嚓”一声,精钢打造的箭杆如同枯枝般应声而碎。
“劫匪?” 苏横眉头一皱,眼神冷了下来。耽误老子赶路!
他撩开车帘,高大魁梧的身影从车厢内一步跨出,站在了车辕上。
陨铁黑刀随意地提在手中,刀鞘乌沉沉的,透着一股子凶气。
只见官道两侧的密林中,如同鬼魅般涌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一个个衣衫褴褛,却眼神凶狠,手持明晃晃的砍刀、斧头、长矛,甚至还有猎弓!
粗鄙不堪的淫笑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哈哈哈!肥羊!好肥的羊!”
“钱留下!女人留下!男人滚蛋!”
“小娘子别躲啊!让爷们儿好好疼疼你!”
“谁敢乱动?老子手里的箭可不长眼!”
人数少说也有一两百,将整个车队团团围住,箭镞寒光闪闪地对准了车队中惊恐的人群。
几个试图反抗的护卫,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
车队领头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商人,此刻脸白得像纸,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缩在一辆大车后面,用变了调的声音嘶喊:“诸…诸位好汉!有话好说!莫要再伤人了!我们给钱!给钱!”
“哈哈哈!”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大笑从匪群后方传来。
人群分开,一个铁塔般的巨汉走了出来。
这人身高接近两米,光着油光锃亮的上身,块块隆起的肌肉如同花岗岩雕刻,满脸虬结的络腮胡,手里拎着两柄南瓜大小的短柄铜锤,锤头上还带着狰狞的尖刺,一看就分量惊人,怕不得有百十斤一个!
正是匪首!
“好!”
巨汉声若洪钟,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老子‘撼山锤’刘莽,讲究!图财,不图命!”
他铜铃般的眼睛扫过瑟瑟发抖的车队,目光尤其在几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女眷身上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淫邪,
“把你们身上的金银细软、值钱物件儿,都给老子乖乖交出来!还有…”
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那几个小娘皮,也给老子留下!剩下的男人,爷爷我大发慈悲,放你们滚蛋!”
他顿了顿,铜锤猛地互击,发出“铛”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狞笑道:
“要是让老子发现谁他娘的敢私藏…嘿嘿,老子的撼山锤,正好开开荤!砸他个脑浆迸裂!”
周围的匪徒顿时如同打了鸡血,兴奋地嗷嗷怪叫,淫词秽语不堪入耳。
车队中的女眷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抱在一起失声痛哭,哀求声一片。
“英雄!钱…钱我们都可以给!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这些女眷吧!” 胖商人哭丧着脸哀求。
“放屁!” 刘莽眼一瞪,凶光毕露,“钱老子要!人,老子也要!再啰嗦,把你们全宰了喂狼!”
他话音一落,几个匪徒立刻凶神恶煞地冲上前,粗暴地驱赶着那些女眷,要将她们从人群中拉扯出来。
一些客商为了自保,竟然也帮着推搡,人性的丑恶在生死关头暴露无遗。
苏横看得一阵反胃加火大。
“妈的!赶个路都不消停!” 他低声骂了一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耽误老子时间!
他提着刀,迈开大步,直接朝着那个耀武扬威的“撼山锤”刘莽走去。
高大魁梧的身形在混乱的人群中异常显眼。
“大哥!你看那边!”
刘莽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喽啰眼尖,立刻指着苏横叫道,
“那小子…看着不对劲啊!好大的块头!手里那把刀…黑黢黢的,看着就邪性!”
刘莽也早就注意到了苏横。见他旁若无人地朝自己走来,那沉稳的步伐和眼神里透出的冷意,让他心头莫名一跳,升起一股警兆。
“管他娘的!装神弄鬼!” 刘莽凶性上来,狞笑一声,“给老子射!把他射成刺猬!看他还装不装!”
“放箭!射死他!” 尖嘴猴腮的喽啰立刻尖声下令。
咻咻咻——!!!
瞬间,至少二三十支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暴雨般朝着苏横攒射而去!覆盖了他前后左右所有的空间!
“小心!”
“好汉快躲啊!”
车队中有人失声惊呼,也有人绝望地闭上眼睛。
苏横脚步不停,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刘莽走去。
叮叮当当!噗噗噗!
密集的撞击声在苏横身上响起!
那些力道足以洞穿皮甲的箭矢,射在他身上,竟然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
箭头扭曲变形,纷纷无力地弹开、坠落!连他身上的粗布劲装都没能射破!
他周身皮肤下,隐隐有暗金色的光泽流转,如同覆盖了一层无形的金刚甲胄!
“嘶——!”
“刀…刀枪不入?!”
“神仙?!是神仙下凡来救我们了?!”
车队众人看到这一幕,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
救命稻草,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和狂喜!
刘莽和他身边那些喽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变成了活见鬼般的惊恐!
“你…你是什么人?!” 刘莽声音有些发颤,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铜锤。这小子太邪门了!
苏横懒得废话。浪费口舌不如节省时间。
两人距离已不足五步!
苏横猛地一步踏前,地面微微一震!
右拳毫无花哨,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闷响,直捣刘莽那肌肉虬结的胸膛!
拳风所及,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呜咽!
“找死!” 刘莽也被激起了凶性!他自诩神力,岂会怕一个“装神弄鬼”的小子?
怒喝一声,右臂肌肉坟起如同山丘,那柄沉重的尖刺铜锤带着万钧之力,呼啸着砸向苏横的拳头!
同时左手锤也蓄势待发,口中狂吼:“兄弟们!并肩子上!剁了他!”
周围的匪徒如梦初醒,虽然惊惧,但在刘莽的积威下,还是硬着头皮,挥舞着刀枪剑戟,怪叫着从四面八方扑向苏横!
寒光闪闪的兵器,带着森森杀意,笼罩了苏横全身!
叮叮当当!噗噗噗!
又是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和闷响!
长刀砍在苏横后颈,火星迸溅!
短矛捅在他肋下,矛尖弯曲!斧头劈在他肩头,如同劈在铁砧上!
苏横身形连晃都没晃一下!
那些足以开碑裂石的攻击落在他身上,连道白印子都没留下!
暗金色的光泽在皮肤下流转,将所有攻击尽数弹开!他体表那层无形的“不灭魔躯”,坚不可摧!
而苏横的拳头,去势不减!
刘莽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残忍,他仿佛已经看到对方拳头被自己铜锤砸成肉泥的场景!
轰——!!!!
拳锤相撞!
没有想象中的骨骼碎裂声!
只有一声如同千斤巨锤砸在实心铁墩上的、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恐怖爆响!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紧随其后!
“嗷——!!!”
刘莽脸上的狞笑瞬间扭曲成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他感觉自己砸中的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座万仞铁山!
一股沛然莫御、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恐怖力量,顺着铜锤狠狠灌入他的手臂!
他引以为傲的神力,在这股力量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手腕骨瞬间粉碎性骨折!
小臂骨如同麻杆般寸寸断裂!
紧接着是肘关节、肩胛骨…整条右臂的骨头,在那股蛮横力量的碾压下,如同被重卡碾过的树枝,发出一连串令人头皮炸裂的爆裂声!
沉重的尖刺铜锤脱手飞出,旋转着砸进旁边的匪群里,当场把两个倒霉蛋砸得筋断骨折,惨嚎倒地!
刘莽本人更是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撞上,庞大的身躯离地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夹杂着内脏碎块!
那条右臂软塌塌地垂着,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白森森的断骨茬子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鲜血淋漓!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就在刘莽倒飞出去的瞬间,苏横眼中冷芒一闪。一直提在左手的陨铁黑刀,终于出鞘!
锵——!!!
一声清越如同龙吟的刀鸣,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惨叫和惊呼!
刀身出鞘,玄黑如墨,吞噬光线!暗哑的锋芒在晨雾中一闪而逝!
苏横手腕只是极其轻微地一抖!
一道凝练到极致、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极限的黑色刀弧,如同死神的镰刃,悄无声息地在他身前横向掠过!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响!
那些正扑到苏横身前,还保持着挥砍捅刺姿势的七八个悍匪,动作瞬间僵住!
下一刻!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们腰部狂涌而出!
上半身与下半身,沿着一条极其平整光滑的切口,缓缓滑落分离!
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热气腾腾的肠子,如同倒垃圾般哗啦啦流了一地!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山林的清新!
七八具被腰斩的残躯,如同被砍倒的麦子,无声地栽倒在血泊之中!
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只有那喷溅的鲜血和滚落的内脏,还在宣告着刚才那一刀的恐怖!
整个官道,死一般的寂静!